竟是崔老先生吩咐龚倩带自己去参加宴会的,目的是让她多见见世面,多认识一些世家大族的人,这倒是出乎柏念慈的预料。
崔老先生对她的好,无可挑剔,想为她的将来铺路,也可以理解,但她敢打赌,崔老先生一定忽略了她的脚伤还没好全,拖着石膏脚去参加宴会不好看。龚倩很明显记得,却没有提醒崔老先生,反而帮她张罗好参加宴会需要穿戴的行头,低头看着自己被石膏完全包裹住的脚,柏念慈柳眉轻蹙。
故意忽略她受伤的脚,也要她去参加宴会,龚倩安的什么心?该不是想看她在宴会上被人取笑,龚倩有这么无聊?
抬头看到龚倩放下擦汗的毛巾,改拿起旁边的水杯,优雅的喝着水,柏念慈觉得自己这时候说话不礼貌,便耐心地等着。
等到龚倩喝完半杯水,换气时,柏念慈抓准时机开口。
“表嫂,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适合跟你去参加宴会吗?”问完,柏念慈的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圈,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脚。
“我觉得很适合。”龚倩点头,目光在柏念慈身上转了一圈,故意不看她打着石膏的脚,又补上一句。“非常适合。”
宴会请柬上写的是崔家全家,柏念慈在崔家住了那么多年,大伯父把柏念慈当一家人,勉强算是崔家的人。
很合适,非常合适,她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柏念慈在心底冷笑一声,说道:“只要表嫂不觉得带着我去参加宴会,丢了你的脸便好。”
龚倩坚持她去,她便去看看龚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至于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她……呵呵,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从来不曾在乎过别的眼光。
“念慈,你怎么会有这样奇奇古怪的想法。”龚倩惊讶的看着柏念慈,一脸的不赞同。“你只是脚受伤了,现在走路也没问题,我带你去参加宴会,怎么会是丢我的脸呢?可不许你再这么自卑。”
好嘛,不许她自卑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要再推脱不跟龚倩去参加宴会,不知道龚倩后面准备了多少明褒暗贬的话等着她。
幸好她已经决定去了。
“谁自卑了?”崔永姿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她打开门正好听到自卑两个字,顺口就问了。
“永姿你来的正好,快进来。”回头见女儿站在门口,龚倩招手让她进来,待崔永姿走到自己跟前,又一把将她推到柏念慈面前。“帮妈妈劝劝念慈,她不愿意跟我们去参加宴会,竟然是怕丢了我们的脸,这种想法十分不好,你来帮妈妈开导开导她。”
“柏姨不愿意跟我们去参加宴会吗?”崔永姿诧异的问,请柬上写的是请崔家全家,大爷爷向来不参加宴会,爷爷爸爸和哥哥都不在家,能去参加宴会的只有她和妈妈,以及柏念慈。
她记得,妈妈让她挑选礼服的时候,叫她也帮柏念慈选了一套礼服,她以为柏念慈知道要跟她和妈妈去参加宴会,会很高兴的。
怎么会不愿意去参加呢?
“是啊。”龚倩回答,随即瞪了崔永姿一眼。“我刚刚不是才跟你说,念慈不愿意跟我们去参加宴会,是怕丢了我们的脸,你都听哪儿去了。”
柏念慈有自知之明,可大伯父交代了要带柏念慈去,她就算知道带柏念慈去了会被人议论,也不敢不带柏念慈去。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没去理会自己妈妈的瞪视,崔永姿拍着胸口保证。“妈妈,您放心,开导人这种事情我最拿手,包在我身上。”
“好,妈妈放心,你最靠谱了。”龚倩笑着点头,把手中水杯里的半杯水喝完,杯子放回原处,转对柏念慈说道:“念慈,你和永姿先说会儿话,我上楼去洗个澡,再睡一觉,你们两个说完话也上楼睡一觉,不许贪玩儿,免得晚上看起来没精神。”
听完龚倩的交待,崔永姿应了一声,推着龚倩朝门口走去。“知道知道,妈妈您快上楼吧,一身的汗味。”
“我这才刚练完瑜伽,身上有点汗味儿很正常,我是你妈,你竟然嫌弃我。”说着,龚倩回头打了一下崔永姿推着她的手。
“我嫌弃您有什么关系,爸爸不嫌弃你就好了。”崔永姿不怕死的挪喻,推着龚倩走的脚步一点也不含糊。
“嗨,崔永姿,你胆子大了啊,调侃起你妈妈我来了啊。”龚倩再次回头准备打崔永姿,奈何,母女俩已经来到门口,崔永姿拉开门。
“妈妈,我错啦,您赶快上楼洗澡吧。”崔永姿嘴里说着自己错了,双手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妈妈推出门。
龚倩气的拍了几下门,才离开。
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传来,崔永姿走回到柏念慈面前。“我们回你房间说。”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里的柏念慈,没有听到崔永姿说的话,自然也不会回应她。
“想什么呢?”见她出神,崔永姿伸手在柏念慈眼前晃了晃。
眼前晃动的手拉回了柏念慈的思绪,她一脸不解的看着崔永姿。“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在想什么?”崔永姿皱眉。
“没想什么。”柏念慈回答,迈步朝门口走去。
崔永姿跟在她身边走着,又说了一次。“我们去你房间说话。”
“真准备开导我。”门口处柏念慈停下脚步,好笑的看着崔永姿。
她刚刚出神,就是在自己刚重生那会儿,她觉得崔永姿是个被家人娇宠坏了的女孩,傲慢又不讲道理。这几天崔永姿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刚才有看着她跟龚倩撒娇打趣,她又觉得,崔永姿不过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她竟有些羡慕。
“那是说给我妈妈听的,你哪儿需要我来开导。”这点自知之明,崔永姿还是有的。
柏念慈停下脚步,崔永姿也跟着停下脚步。
“明白就好,回自己房间睡觉吧,免得晚上看起来没精神。”说完,柏念慈伸手拉开门走出去。
崔永姿愣神的功夫,见柏念慈已经走出门,连忙又跟上去。
健身房在一楼,主人们的房间在楼上,柏念慈因脚受伤坐着轮椅只能搭电梯,现在轮椅换成石膏,走路没问题了,她也不想拖着石膏脚去爬楼梯。
两人一起搭电梯上楼,又一起出电梯。
“哎,说真的。”走廊上,崔永姿问柏念慈。“你真不打算跟我们去参加宴会啊?”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么?”一边走着,一边斜睨崔永姿一眼,柏念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像。”崔永姿摇头,跟着又问:“但是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去参加宴会啊?”
还问,柏念慈无奈的停下脚步,半转身看着崔永姿,正要开口说话,崔永姿打断了她。“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她明白?明白还一个劲儿的追问她为什么不跟她们去参加宴会,柏念慈对崔永姿的话表示怀疑。
崔永姿一副我已经明白了的表情,说道:“你不跟我们去参加宴会,是担心在宴会上遇到龚月怡,像在甜品店那样被龚月怡找麻烦,我说的对吧。”
柏念慈无语,这就是她说的明白?
“悄悄告诉你,你不用担心在宴会上碰到龚月怡。”没有理会柏念慈无奈的表情,崔永姿神秘兮兮的笑着,故意卖了个关子。“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不想。”白了崔永姿一眼,柏念慈继续走,她不想去参加宴会,根本不是因为龚月怡。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啊!”没有引起柏念慈的好奇心,崔永姿有点失望,见她又走人,追在她后面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偏要告诉你,我就要告诉你,我告诉你,因为龚月怡生病了,所以你可能在宴会上碰到她。”
说完,两人已经来到柏念慈的房间门口,崔永姿见柏念慈一点也不惊讶,纳闷儿的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很正常。”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有什么好惊讶的,她还知道龚月怡为什么生病。
“说的也是啊。”崔永姿觉得柏念慈说的有理,点了点头,再次问:“你真不跟我们去参加宴会吗?”
“我有跟你说过,我不去吗?”柏念慈反问,她低估了崔永姿缠人的本事,再不给崔永姿一个确定的答案,崔永姿肯定还会缠着她。
“没有。”崔永姿摇头,回过味儿发现柏念慈说了什么,惊喜的说:“你意思是,你会跟我们去参加宴会。”
柏念慈点头,只想快点打发崔永姿。“行了,快点回去睡一觉,晚上精精神神的去参加宴会。”
“好嘞。”清脆的应了一声,崔永姿开开心心的走了。
看着崔永姿的背影,柏念慈默默的叹息一声,打开门走进自己房间。
冬日的白天很短暂,傍晚便已经是夜幕降临,灯光照亮了整个城市。
总统府。
文宴来到总统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后,推开厚重的办公室门走进去,见办公桌后没人,目光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锁定在窗户边直立着的人影身上。
文宴走到他身后站定,恭敬的喊了一声。“阁下。”
没有回应,苏斐然看着窗外的夜景,总统府位于整个城市的最中心,占地面积广,从这里看出去是一大片草地和人工湖,远处的高楼大厦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他不只一次站这里,想着父亲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苏家贵为皇室,总统世袭,看似风光无限,权利滔天,实则高处不胜寒,每走一步都要思索斟酌,因为一旦做出错误的抉择,影响得将是整个国家的利益。
父亲犯过一次错,代价是用自己的一生去弥补,临死都没能得到母亲的一句原谅。
他也犯了一次错,代价却比父亲还要重,因为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阁下直立的背影,仿佛凝聚了全世界所有的落寞与悲伤,文宴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人,只有想起那人,阁下才会如此。
“阁下。”文宴又唤了一声。
“嗯。”淡淡的应一声,苏斐然没回头看文宴,感叹说:“又一年即将过去了。”
是啊,又一年即将过去了,他和总统阁下的年龄都长了一岁,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文宴忽然觉得有点伤感。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寂静,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回声。
文宴想起自己进来总统办公室的目的,不是陪阁下伤感,而是禀报一通电话,于是再次开口。“阁下,老夫人又打了电话来询问您什么时候回城堡。”
“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苏斐然不答反问,缓缓转身看着文宴。
当然不是,文宴斟酌着说词,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斟酌,都无济于事,以阁下对老夫人的了解,不仅猜到老夫人在电话里会说些什么,恐怕连老夫人说话的语气都猜到了。
“老夫人不仅问了您什么时候回去,还问了夫人和王子殿下什么时候回去,老夫人还说,离新年没几天了,她需要确定今天有多少人在城堡里过年。”文宴硬着头皮说完,连他都觉得老夫人有点过了,问夫人和王子殿下回不回来,直接问夫人就是,问阁下……哎。
“给老夫人回电话,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苏斐然给了个含糊的答案。
本以为阁下不会回答,谁知给了这么一个含糊的答案,文宴无语的应了一声是,转身向门口走去。
新年快到了,工作人员放假回家,总统府依旧庄严肃穆,让人无端觉得更冷清。
“文宴,如果老夫人再打电话来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直接推了,也不必呈报上来。”苏斐然的话从身后传来。
要不要这么狠?文宴停下脚步,转身惊讶的看着苏斐然。
“你觉得我做的狠吗?”看出文宴心里的想法,苏斐然问道。
“抱歉阁下,属下僭越了。”文宴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