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恒一家的祖上在这张家村当年本是个外来户,虽然也姓张,也只不过是巧合,与这村子的张氏一脉并无任何关系。今天张立恒在村口碰到这个重伤得快要死的“亲戚”,不能不惊讶。
张立恒把这人抱回屋子中,喊来村里的老猎人张三老头儿,先帮他把伤治一治。这张三老头虽说是个打猎出身,但对那跌打外伤的确实有一手,村里打猎受伤的老少都是找他治好的。
张三老头刚看到那男子胸前那骇人的伤口时也大吃一惊,这可不是一般的刀伤啊,居然还能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老头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救回来。然后麻利地敷了些自制的『药』粉,再用些草『药』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盖上然后包扎好。
张三老头叮嘱了张立恒一些注意的东西后便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奇问了句:“『毛』娃儿,这可是你家亲戚?”
张立恒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问他的时候他又确实说出了我的名字,大概应该是我家的亲戚吧”
“这个你可要注意了,不要把些不明不白的人往家里带。我老头看得出来,那人的伤口可不是一般的刀伤,莫要牵涉到那些江湖仇杀才好啊”张三老头一脸严肃的对张立恒说,到底是同一村子的人,而且他跟张立恒那过世的爷爷交情还不错,也不愿意这小孩因为一时的善心而惹祸上身。
张立恒谢过张三老头,把他送回去后,就回自己屋子看看那人到底怎么样了,老头的话也让他留多了一个心眼。
过了大半天,那人突然睁开了眼,把张立恒吓了一跳。按照张三老头的说法,这人伤成这样,要是不死也要躺个一两天才能醒得过来,这才半天时间就睁开了眼睛,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男子刚睁开眼就看见一下子蹦开的张立恒,用蚊子叫般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你…你救…了我?”
“是是是,是我把你带回这里的,你别动!也先别说话啊!”张立恒连忙说道,看他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哪里敢让他再开口说话。
男子会意,无力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把呼吸慢慢理顺来,而张立恒则在旁边紧紧地盯着这人,生怕他再次晕死过去。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不久后男子的脑后出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白气。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后,男子再次开口了,这次的声音虽然还是很虚弱,单比一个时辰前要强上很多。
那人开口向张立恒道谢:“谢谢小兄弟救我『性』命!”
张立恒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用谢!都是自家亲戚,不讲究不讲究”
男子一脸疑『惑』:“自家亲戚?”
张立恒看到这个表情,心里动摇了,试着问道:“难道我们不是亲戚么?”
男子哑然,道:“我无父无母,自小是我师傅把我带大,自然不会有什么亲戚了。”
听完这话后,轮到张立恒懵了,说:“奇怪,既然你不是我家亲戚,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
“小兄弟你的小名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男子道。
张立恒更疑『惑』了,说:“你早上快昏倒之前不是要来张家村找张阿『毛』吗?我的小名就是张阿『毛』呀”
男子听完这话,本来有点涣散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激动的说道:“你……啊……”,大概是太激动,男子忘记自己身上的重伤,居然想起来,一下就扯动了伤口,痛得他差点晕了过去。张立恒赶紧双手把男子扶好固定,不让他『乱』动。虽然搞懂了这人好像不是自家亲戚,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家了死掉,嘴里念念道:“大哥你有话好好说,我是张阿『毛』没错,又不会跑了去,你别动来动去的吓人啊”
过了好一会,男子才平静下来,而张立恒则费不少口舌才让他相信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张阿『毛』。因为在附近的几十里的村子就只有这里叫张家村,而整个张村只有他一个叫“张阿『毛』”,除此之外,村子里带个『毛』子的人也没有第二个了。然后张立恒就问他找自己干嘛,当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真的不想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张阿『毛』了。
这个男子叫庄光韶,是苏州洛河派掌门的二弟子。庄光韶奉掌门的命令到铜陵的长河帮去拜会长河帮帮主,在回苏州的途中经过红石镇的一处树林,巧的是庄光韶经过的那片树林正好是前几天张立恒在那打跑两个强盗的那一片树林。
在树林里庄光韶被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白衣男人拦住了去路,而那白衣男子手上却带着一把刀。庄光韶跟随者他师父行走江湖也有十余年,也有着不低的眼力,尽管那白衣男人手上拿的刀并未出鞘,一眼就能看出那刀绝非凡品。庄光韶心中疑『惑』,这人无端拦住去路,但看他手执宝刀,又不像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庄光韶想着在江湖中行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好言相告,希望让出路来。
白衣男人并未理会庄光韶,而是直接问他是不是张家村的张阿『毛』。庄光韶好歹也是堂堂洛河一大派的二弟子,江湖上也有不少名声,如何受得了这般态度,当时就把长剑一横,也没有否认自己是不是什么张阿『毛』。
白衣男人看见庄光韶这般模样,目光如炬的盯了他好一阵。庄光韶被他这一看,身体像触电般定住,登时冷汗就流出来了,心头涌起一股不可抵抗的危机感。白衣男人收回目光,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不是张阿『毛』…”
本来已经打退堂鼓的庄光韶,一看这白衣男人轻蔑的神『色』,心头一阵火起,忘记了刚才的那一阵冷汗,一下把手中的剑拔了出来。庄光韶暗怒,自出道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藐视过自己,就是在自己师傅面前也能坚持个六七十招不败,这下铁了心要领教一下这白衣男人的高招。
白衣男人却并未理会庄光韶,背过他头也不回,慢慢地走开。看到如此庄光韶更是火大,大喝一声“看招!”,挥剑便使出了本门派剑招最凌厉的一招“长鹰伏兔”,如离弦之箭般向白衣男人刺去。在如此势急的一剑之下,白衣男人居然头也不回,只用刀鞘往后一隔一拨,就把庄光韶这一剑拨开了。而庄光韶被剑身传来的劲力震得后退了七八步,心中满是惊骇,自问自己师傅正面对上自己使出的这一招,也不可能接完全接下来。
白衣男人口中吐出两个字:“聒噪”
然后用手中未出鞘的宝刀反手一刀鞘向着庄光韶挥去,还惊骇于刚刚那一招的庄光韶猛地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向着自己扑面而来,人瞬间清醒过来。但这一刀来的实在是太霸道,一道刀锋所含的劲力令庄光韶根本生不起对抗的念头,只是下意识抬起剑格挡一下。
庄光韶胸前一阵剧痛伴随着一声“哐当”断剑落地的声音传入他的大脑,眼前的风景逐渐朦胧起来,脑子里回响着的是白衣男人那一句“张家村…张阿『毛』……”。而白衣男人随手一刀后便没有再理会庄光韶,消失在树林中。
身受重伤的庄光韶靠着一股十几年的真气,强撑着走出树林,跌跌撞撞中居然到了张家村,还真的这么巧就碰上了白衣男人要找的张立恒。而张立恒听到庄光韶意识模糊喊着的“张家村…张阿『毛』……”后误以为是自己亲戚,才有了这后来的事情。
张立恒听完后,仔细一想,然后恍然大悟,敢情这位洛河派的二弟子这一刀是替自己挨的,想必那一人刀法奇高的白衣男人就是前几天那两个强盗口中所说的大哥了。张立恒本以为那两个强盗是随口说说来吓人的,怎料得到他们还真是招来了这个这么可怕的大哥。想到这里,张立恒愈发觉得对不起这位庄光韶大哥,于是对着庄光韶深深地鞠了个躬,郑重地说了声“对不起”。
庄光韶躺在床上不能动,苦笑一下,并无怨恨的神『色』,说道:“张小兄不必如此,这也是庄某自取的,是我自己太自大,怨不得别人。”他顿了下,又问道:“只是庄某不明白,这刀客为何要找小兄弟你,看他的样子是要和兄弟你切磋,莫非小兄弟也是江湖中人?”
听到这话张立恒哑然失笑,摆手道:“这只是一场误会,我只是会胡『乱』把弄一下自家的破剑,真不是什么江湖中人。”
庄光韶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后,自然不信这话的。见张立恒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便多问,他知道有很多高人是不愿意向外人透『露』自己的武功和师门的,自己再多问就犯人家忌讳的了。然后对张立恒说:“庄某身体这伤恐怕也是一时好不了,这几天还望小兄弟照顾一二,过后庄某必有重谢”
张立恒本来心中有愧,哪里还敢要人家酬谢,当即表示会照顾到庄光韶伤愈,让他安心在张家村养伤。庄光韶刚清醒就和张立恒说了一大通话,实在是好了不少精力,不久又睡下了,张立恒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也不再担心他醒不来之类的。
第二天早上,张立恒起得很早,但他前一晚纠结了一个夜晚,终于下决心今早去一趟那个树林,要是今天那白衣男人又伤几个人,他真的此生难安了。张立恒起来喂了一些白粥给庄光韶,然后托张三老头先看顾着这个重伤员,拿上破剑就出门去了,那张三老头看见庄光韶回复得如此之快免不了又要惊讶一番。
这一次出去张立恒心里七上八下,那可是连什么洛河派的二弟子也是一招重伤得主,谁敢跟他动手,这次是抱着解释误会的念头去的。
张立恒忐忐忑忑的到了那片树林,但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
张立恒在上次与强盗交手的地方等了几个时辰,也没见有人从那经过,七八次想要回去的忍了下来。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再也忍不住了,刚拿起“传家之宝”站起来,一个白衣男人真的出现了。
张立恒“唰”的站直了,眼睛死死的盯紧白衣男人,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白衣男人看着张立恒严阵以待的紧张样,心中不由得有点好笑,于是一脸兴致地望着张立恒。白衣男人不知道张立恒是已经清楚自己骇人的武功,暗想,这小子居然能破得了我的断魂刀法?莫不是两个傻大块的义弟认错了人?
白衣男人先开了口:“你是张家村的张阿『毛』?”
张立恒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把胸一挺头一抬,道:“不错,我就是张阿『毛』,不过你叫我张立恒就好了!”
见张立恒气势突然一变,白衣男人也没有多想,只是说:“听说前几天你打败了我两个弟弟,区区来见识一下小兄弟的剑法与那柄宝剑。”他嘴里虽然这么客气,心中却是疑『惑』:这小子似乎没有多深的内力
张立恒连忙摇头,说:“我打不过你,前几天只是个误会,我根本…额……我只会一点点剑法”,张立恒本想说自己不会武功,但想到那天的剑法,突然就改口了,然后接着说:“你相信我,我真的打不赢你的”,自己是会九式剑法没错,但一想到庄光韶那个伤口,自己还是想活久一点。
白衣男人目光一直在扫『射』着张立恒手上那柄看起来破破的剑,他觉得那柄剑实在太古怪了,心头泛起一丝危险的感觉。然后口中喃喃道:“是吗?”,眼睛突然精光一闪,手中未出鞘的刀摆出起手式,说道:“我先试试”
张立恒见白衣男要出手了,手中剑也下意识抬起一个姿势,白衣男见状,自言自语:“果然是”。
白衣男不再废话,一刀鞘斜斜劈去,奇快无比,且挟有风雷之声。张立恒迎着这一刀,刀未至已有一股气劲把他压得胸闷得要紧,但还是应对着一招剑招使出。剑与刀鞘相碰,并未似庄光韶那样剑断人伤,而是发出了一声金属相交的声音,把张立恒的整个手臂都震麻了。
白衣男一招过后并未继续进招,眼睛『露』出一丝异彩。他刚才那一刀虽然未出鞘,但已经使出了三成多内力,这份刀劲居然被眼前这小子毫发无损地接下来了。要知道,就在昨天他就用这一份功力劈了一个剑客,这个剑客就是张立恒家中躺着的庄光韶。其实张立恒刚才那一招很巧妙地卸去了白衣男刀劲上的八分力,仰仗着宝剑才受下剩下的二分力。
白衣男看出了张立恒剑法的精妙,他手上的剑更是宝剑,但也看出了这小子似乎内力根基很浅,近乎没有,这点实在让他想不明白。但白衣男实在技痒,不然听到二位义弟有人能破得了他传授的刀法后想要找这人切磋一番,但当下知道这人几乎没有内力根基,这让他实在不过瘾。
白衣男人一念之下,对张立恒招招手:“你来向我进招,我也不使内力便是”。
张立恒听到这话,不太明白什么不使内力,应该是让自己占点便宜,但他听懂“进招”这两个字。张立恒也觉得刚才那一下实在憋屈,却没有庄光韶所讲的那么厉害,莫非是自己那剑招的缘故?嗯,应该是这样了!想到这里,张立恒心头大定,甩一下发麻的手臂,主动地想着白衣男挥剑刺去。
白衣男看到这一剑的来势,虽然没感受到真气的波动,但是剑势不止千万。这到底是什么剑法,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气势,白衣男不敢再马虎,他的宝刀终于出鞘,在没有运行内力的情况下,险险地接下了这一剑,人却后退了三步。
这一招碰面是白衣男输了一筹,见他豪气地赞了一声“好!”,然后抖擞精神,主动出刀。白衣男一来就一招“燕子双回环”的连环刀,张立恒对这一招已是有了经验,又是一剑化解。
白衣男人刀法之纯熟,胜过前些天的秦山双雄何止百倍。饶是如此,过了十几招后,没有动用内力的白衣男还是没有办法破解张立恒的精妙到诡异的剑招。
在这十来招中,都是张立恒没有见过的刀法,但他好像『摸』索出他剑法的妙用,处处能克制着对手的刀光,越打越顺心。
两人交手已有二三十回合,张立恒来来回回使的只有九式剑法,却也应付自如;倒是白衣男是越打越心惊,心想要是这小子与我内力相当,自己的刀法对上他这剑法,自己真的是胜算渺茫。此时白衣男凭着自己的经验只能堪堪与张立恒打了个平手,张立恒又是一剑穿过他的刀光,白衣男背后是一棵树,退不了,只好提气一跃,轻身跃上了三丈多高的树干上。
张立恒霎时傻了眼,他一跃之下可跳不了那么高,只得嘴里嘟哝道:“那个…那个……”
白衣男跃上树干后,心里也感到有些不妥了,似乎那小子不会轻功。正感到有些惭愧的时候,耳朵听到一阵异动,大喊一声:“出来!”
这树林之中还有其他人,而且是个高手,刚刚一心与张立恒比试的白衣男没有发觉,一停下来后,才凭借着一身功力察觉出来有人藏匿在树林中。
在白衣男一喝之后,树林中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树林里居然藏着的是一个女子。
白衣男目光紧紧地盯着树林西边的地方,一会儿,一团青云般的影子飘落在张立恒与白衣男之间,这竟是一个青衣绝丽的女子。白衣男人愣了下,并不是因为这女子的颜容,而是感到她的身法似曾相识。
女子来时无声无息,落地片尘不扬,显然是武艺高强之辈。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后,张立恒竟看得呆了。身披绿云脚披纱,眉如柳叶眼如波,目光流盼,一笑生嫣,世上居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子。
这时候女子开口了,对着白衣男说道:“当年傲视江湖的狂刀今天居然来这欺负起一个没有丝毫内力根基的年轻小子,羞也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