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清晨,长江口以东。
“开火!”
明军镇海号战列舰上,伴着舰长兴奋地吼声,炽烈的火焰接连不断从一扇扇掀起的炮门下喷射而出,在黑火药的硝烟弥漫中,一枚枚高速旋转的铸钢炮弹如流星般带着刺耳的呼啸划破空气,带着已经被点燃的圆盘引信和装填在内部的黑火药直扑目标。
它们的目标是一条蜿蜒的长龙。
一条由五十六艘战舰组成的长龙,这是从长江口杀出,正在向南方全速航行,准备在杭州湾拦截明军北上舰队的清军长江水师。
这些战舰的船型无一例外都是福船,虽然康麻子已经高薪雇佣了几个欧洲造船师,或者说招摇撞骗的冒险家,但说到底造船这东西,靠得是足够数量的工人,他手下的造船工匠可不会造欧洲船,光那几个骗子有屁用。这些战舰和之前的老式战舰没什么区别,最多也就是大一些,所有火炮依然全堆在甲板的舷墙后面和尾楼内。蓝理的帅舰最大,按照明军的排水量标准接近一千吨,也就是六百现代标准的吨,上面总计装有四十门按照明军标准的十三斤半炮,也就是欧洲标准的十八磅炮,其余各舰与其相差无几,即便最小的也有三十门欧洲标准的十二磅炮。
实际上这支舰队的实力已经相当不弱,绝对有资格与换装线膛炮之前的明军舰队决一死战。
这也正是蓝理敢杀出来的原因。
但可惜,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已经换了一个级别。
罗璋率领的明军战列舰队此前一直就隐藏在长江口以北,在把长江水师放出来后,立刻借着从侧后方刮来的西北风,张满了帆全速从后方追上,彻底堵死蓝理向长江撤退的道路,然后以舰队之首对清军舰队之尾,间隔两里并行借着船速较快的优势,从后向前依次对清军战舰进行攻击。
战斗就这样打响了。
就在镇海号开火的瞬间,对面清军战舰上大炮也发出了怒吼。
没有任何花哨表演,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耽误时间的动作,在两艘战舰侧舷正对的一刻,就像两个决斗的美国西部牛仔般几乎同时射出了炮弹,仅仅一眨眼的功夫,炮弹激起的水柱就在两舰前面升起,一枚清军发射的炮弹甚至正中镇海号右舷,但这样距离上射出的十八磅炮弹,是没有任何可能击穿战列舰的。
而就在这枚炮弹被坚固的橡木弹开落入水中的一刻,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海面,那艘清军战舰瞬间化为碎片。
四十斤重炮炮弹。
“前进,下一个目标!”
镇海号甲板上,罗璋一挥手淡淡的说道。
在他脚下的二层甲板上,一门门粗得吓人的前装线膛炮旁边,那些完成炮膛清理的水兵们,正在以最快速度向炮膛内装入一个个丝绸药包,一枚枚荷花骨朵形状,像小号的水桶一样粗,底下带着铅制弹托的炮弹。这就是刚刚一炮轰碎一艘清军战舰的东西,四十斤重炮炮弹,或者杨大帅喜欢的称呼叫轰击炮,碳钢铸造的炮弹口径近两百毫米,总重量四十斤,内部装填十几斤黑火药,采用延时的圆盘引信,可以保证击穿目标后在其内部爆炸。
仅仅不到一分钟后,全速航行的镇海号,就已经接近倒数第二艘清军战舰。
很显然刚才那艘战舰的惨剧吓坏了这艘战舰上的清军,还没等进入最佳交战距离,这艘清军战舰上的火炮就持续不断发出了怒吼,但可惜他们的炮弹依旧无法在这样的距离上,击穿高了好几个等级的镇海号。
就在那些清军水兵惊恐绝望的目光中,这艘拥有双层炮口的巨舰再次和他们处于侧舷正对位置,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火光在镇海号右舷喷射而出,一枚四十斤轰击炮的巨大炮弹,瞬间撞碎并不算厚的松木板钻进了这艘清军战舰左舷。在仅仅依靠动能,就将其内部撞得一塌糊涂后,骤然化作一个恐怖的火团,十几斤黑火药的爆炸威力把这艘十几丈长的战舰,炸得恍如从中间啃了一口的香肠般眼看就要断成两截。
“效果不错,继续,下一个!”
罗璋很满意地再次挥了挥手说道。
然而这时候后面的明军战舰不干了,这样下去他们还有机会击沉敌舰吗?紧接着这些战舰上就纷纷打出了抗议的旗语。
“好吧,我是舰队提督,必须做到公平,告诉他们,镇海号击沉六艘,然后退出战斗,接着定海号也击沉六艘,然后退出战斗,剩下四艘战列舰各击沉五艘,然后退出战斗,至于再剩下的鞑子战舰归巡洋舰队,这样应该公平了吧?”
罗璋笑着说道。
好吧,这个分配方案比较公平。
“还有,把这面旗帜作为我的提督旗升到舰首,告诉蓝理,让他死个明白!”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面破旧的战旗,递给镇海号舰长然后说道。
这面旗帜看上去很有些年代了,上面甚至残缺了一块,不过旗帜中间那个邱字还算完整。
镇海号舰长接过去之后递给一名水兵,很快它就升起在最前面的桅杆上。
按照明军的规矩,正中间主桅上是代表大明的龙抱日月旗,后桅上是代表大明海军的青龙旗,而前桅上是舰上指挥官旗,作为旗舰的镇海号上是罗璋的提督旗。现在这面旗帜升起后取代了他原来的提督旗,不过大明海军的提督旗是自己设计定制,也有权自己选择更换,所以罗璋的行为符合规定,于是在用旗语通知各舰后这面旗帜正式成为新的提督旗。
而就在同时,远处一艘大型福船上,清军长江水师提督蓝理也正在看着这面旗帜,因为他感觉似乎看见过。
“邱?”
他皱着眉头思索。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了,明军舰队的大炮,正在如同一把巨大的锤子般,从后向前一艘接一艘击碎他的战舰,此时望着远处逐渐向前蔓延的滚滚浓烟,蓝提督正眦目欲裂。他实在无法理解明军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难道真有传说中的妖法存在?那恐怖的炮火简直超出他的理解范畴,千里镜中他可以清楚看见上下两层炮口的镇海号右舷密密麻麻喷射出火焰,紧接着眨眼间他的一艘战舰就被炸成了碎片。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这艘恐怖的巨舰一轮齐射,他的一艘战舰必然沉没,那诡异的场面甚至令这个以悍勇闻名的将军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变阵,前队掉头,向左包抄!”
他当然不会甘心这样坐以待毙,紧接着就下达了命令,至少他还有数量优势,以他的旗舰为首,正在向西南方向的清军舰队猛然调头,横向明军舰队前方,虽然蓝理并不懂什么t字头,但他也知道这是集中火力的最佳战术。
完成分配给自己任务的镇海号退出战斗,紧接着定海号补上了它的位置,开始点名一样轰沉一艘艘清军战舰。
它们的对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这令人绝望的敌人面前,清军阵型完全被打乱,除了蓝理正率领前队二十多艘战舰,按照计划横切向明军舰队前方外,其他无法抢在明军前面完成变阵的清军战舰,完全失去了指挥,有十几艘向右在逃往浅水区试图摆脱明军,剩下还有一些则英勇地向着明军发起了决死冲锋。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作为对应明军的那些巡洋舰也已经分散开,就如同草原上游荡的猎豹般,纷纷开始自己的海上狩猎,它们的主要目标是逃走的清军战舰,而战列舰队剩余四艘战列舰依旧跟随在定海号后面,排成最标准的战列线,不断向着那些决死冲锋的清军战舰倾泻炮弹,很快大海上越来越多的浓烟冲天而起。
“目标,敌军旗舰!”
就在这时候,已经退出战斗的镇海号上,罗璋望着正在横切过来的清军舰队,手指着那艘带着蓝字令旗的大型福船说道。
仿佛心有灵犀般,那艘大福船上蓝理也盯上了这艘刚刚击沉他六艘战舰,自身却毫发无损的巨舰,因为他已经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这面旗帜的了,二十年前的澎湖,成就他赫赫威名的澎湖大战,这是他的对手,战败后自fen而死的郑军大将邱辉的旗帜。
“呸,逆贼余孽!”
他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吼道:“目标,击沉镇海号。”
因为有太多泥沙而略呈黄色的海面上,两艘各自舰队的旗舰,就如同两个陆地战场上单挑的将军般,以最快速度直冲向对方。
二十年前郑军大将邱辉的亲兵,对二十年前澎湖大战的清军先锋。
这场带着几分宿命味道的战斗,在两舰相隔两百丈错身而过的瞬间,便立刻分出了结果,四枚四十斤轰击炮的炮弹,几乎同时钻进了蓝理的旗舰右舷,仅仅不到一秒钟后,这艘清军旗舰连同他们的舰队提督一起,化作了一团恐怖的烈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