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赶回来先去宋老太太坟前跪了请罪,时势所逼,西北战事虽然了了,可是福建那边却又出了乱子,有一伙倭寇竟然还蹿到了金陵城,还调动了南京守备军才算是镇压了这伙匪徒,他所在的地方恰好遭了倭患,前几个月宋老太太去世,他虽然早已经上了守孝的折子,可是却没法儿立即就走,在金陵拖了好几个月才等到朝廷吏部调令,这才进京述职。
宋毅是觉得很对不起母亲的。
他母亲为了他操碎了心,他自己做错了事,害的崔氏早亡,母亲还要跟在他后头替他处理烂摊子,后来李氏又惹出那些祸
算一算,没人对不起他,只有他一直在对不起别人,他想着,在宋老太太坟前险些哭晕过去,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哭的如同一个小孩子,是真的很伤心。
宋大老爷去扶他起来:“老太太临了还记挂着你”兄弟很久不见,五老爷跟在后头,默默地听哥哥们说话。
宋大老爷宋毅说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请了什么太医,用了什么药,说的事无巨细很是详尽,然后才说宋老太太的叮嘱:“虽然这话我不应当在这个时候你才回来的时候就说,可是难听的话总得说在前头。母亲让我告诉你,你就算是不成为小宜姐弟俩的后盾,也别去拖她们的后腿。他们过的不容易,叫你也要担起一个当父亲的责任来。”
宋毅羞得有些无地自容,讷讷不成言,半响才红着脸应是。
他从很早起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有些错能弥补,有些错却好像中间隔着天堑,儿女显见得是跟他疏远了,崔氏的死就是横亘在她们中间的一条鸿沟,他怎么努力也跳不过去,何况中间还有宋楚宁母女的事。
他沉沉的叹息一声,朝宋大老爷道:“大哥放心,我都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宋大老爷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老太太说的是,你如今都快抱外孙的人了,也当要明理一些,不要事事都指望着别人在你身后帮你擦屁股。”看宋毅很不好意思,又换了话题:“老太太一视同仁,她的嫁妆,家里的女孩子们都给均分了一份,女孩子们出嫁,男孩子们迎亲都有老太太的一份心意。剩下的,老太太让我媳妇儿列了单子,我们几个评分,琳琅的那份,就由明姿领着。”
宋毅向来是个清高的读书人,对于财物这些身外物向来不大在意,何况他对兄长和父母总是信服的,听宋仁这么说,忙点头:“这是自然的。”
想一想,小妹在青州不顺心了那么多年,现如今总算是又和母亲重新到了一块儿。
宋大老爷领他回了家,又领他去看宋老太爷:“父亲最近心情不大好,精神也不大好你别惹他生气。”
宋毅进书房的时候,看见的是宋程濡花白的头发。
曾经何时这个曾经叫他一见就觉得双腿打颤的父亲,已经苍老成了这副模样,他一时竟有些迟疑,立在门槛处喊了一声父亲,看宋程濡招手,才敢进门去。
宋程濡没用书童,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下:“这一路还顺利?”
沿海那边闹的狠,还波及了金陵,宋毅这一路回京也费了些周折。
宋毅恭敬的回了话,同宋程濡说这一路上的经历和见闻,倒是觉得不那么畏惧紧张,说完了正事,才噗通一声跪在宋程濡跟前磕头:“儿子不孝,母亲去世也没能”
宋程濡摆了摆手叫他起来:“情势所逼,怎么能怪你?先有国才有家,国事要紧。”又问他金陵这次遭灾后果如何,叹口气:“倭寇不除,始终是我们大周一个心腹大患。”
宋毅从前从来不知道倭患竟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些倭寇们究竟有多丧心病狂,皱着眉头也有些忧心忡忡:“沿海百姓们被折腾的苦不堪言,就算是有郭怀英,有郭怀英底下那几个极出色的总兵,可是他们也不能一个劈成两半用若是倭患不能平息,恐怕迟早要生出大乱子的。”
他在金陵当了这几年官,对于沿海的局势有所了解,就告诉宋程濡:“听说倭寇已经往高丽那边去了”
而一旦要是真被倭寇得逞,那恐怕大周就没什么安静日子过了-----高丽国跟大周可是接壤的,唇亡齿寒啊。
宋程濡问他:“这消息准确?”
宋毅这人办事很不牢靠,宋程濡总怕他是掉进了谁的圈套,带回来不准的消息,影响对倭患局势的判断。
宋毅沉稳了很多,以往听说宋程濡这么问早就先慌了,现在却并不,很是言之有物:“是准的,当时金陵城那股倭寇们招认过,的确是连高丽那边也有倭患,倭寇们大约是想打高丽的主意,扩大国土,进而再对我们北边的地方一步步蚕食,他们野心倒是不小”
岂止是不小,简直野心勃勃。
宋程濡靠在圈椅里若有所思,想了半天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告诉他:“既如此,金陵那边定然是有折子送上来的,高丽国应当也会派使臣来求援,你不如”
他话说了半截,没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