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手的是范良娣和东平郡王,元慧所做的事就又说得过去了。他说了,宋楚宜的命格须得极贵的人来压一压才好。这极贵的人里,自然逃不过就是龙子凤孙。
可太孙本来就跟宋家过从甚密,为了避嫌,刚在圣上跟前以扬州弊案表明心意的宋家自然不好上赶着把宋楚宜嫁给太孙,否则就等于坐实了今时今日满天飞的流言-----什么天命,什么星照命和血光之灾,都是宋家刻意为之,想要贴上太孙的手段。
太孙也自然要对长宁伯府敬而远之退避三舍。
反而是之前没什么交集往来的东平郡王那里,若是此刻给宋家解围并且求娶宋楚宜,才既能解了宋家的困,又能收买人心。
宋老太爷皱着眉头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想明白,可有一点却叫他着实忧心-----若真如宋楚宜所说,元慧这么野心勃勃,那留着他在世上,实在是一个大祸害。
可惜这种得道高僧,杀了他又实在不是上策......
他还记着当初是怎么跟宋老太太商量的,他答应过,若是有可能,一定叫宋楚宜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平平安安顺顺常常的过一辈子。
这次元慧这番说辞,无疑却是把宋楚宜架在了火上烤------命格太凶,只有极贵极贵的人才能压得住,除了诸皇子和诸皇孙,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把这么一株天煞孤星请回家里?
他心里隐隐对元慧动了杀心,现在看来,元慧对长宁伯府至少是怀揣着很深的忌惮以及恨意,他既不想长宁伯府为别的人所用,却又不想长宁伯府得东平郡王的重用,那就只能铲除长宁伯府。
不一会儿宋珏进来,他才回过神来,问宋楚宜:“今天见到方夫人了?”
宋楚宜点点头,把方夫人和方孝孺决意投诚的事儿说了:“我让她先引着陈三太太放些利钱,等她办成了这件事,再谈以后。”
宋老太爷阖上了手里的册子,手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明年春闱江南一片的主考......大约定下来了,若无意外,就是陈阁老。”
陈阁老想要靠近周唯昭,取得周唯昭的信任,经过了陷害宋家失败的事情之后,就需要另外摆出自己的作用来。
扬州弊案虽然有陈家的功劳,可到后来陈阁老并没能争得过常首辅,扬州那边的官员最后肥缺都给了常首辅定下的人,陈阁老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宋珏有些吃惊:“他是明年江南的主考,岂不是就是南方学子的座师了?”
所以这是个人人都想要的美差,只要安安稳稳的过了春闱,日后从江南出来的进士都要去他那里拜拜码头,一朝坐拥江南士子。
自古以来,科考多取江南考生,因此江南的主考向来被人趋之若鹜,陈阁老倒也真有本事,竟然能如愿以偿的在这个时候做上明年的主考。
宋楚宜默了默,开口问宋老太爷:“陈阁老想必是在安公公身上费了不少心思吧?”
自从兴福死后,安公公和冯公公就上了位,两个人都是从建章帝还当太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服侍的,既有情分又有脑子,这么多年来了都安安分分的,直到熬死了兴福,才开始崭露头角。冯公公接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子,安公公却当了南京镇守太监,手底下领着兵。
陈阁老向来很懂的跟这些阉人打交道,当初的兴福跟他们家关系就极好,因此锦衣卫查来查去都差不到陈家头上-----陈家可和西北的事脱不了干系,所以当初陈明玉在通州听说陈家宅子在鞑靼那边很出名的时候才会惊吓成那样。可就算是这样,锦衣卫和兴福也没找陈家的麻烦。
现如今兴福死了,陈阁老就着力在安公公身上花心思-----冯公公到底离得太近了,又是个谨慎人,不好收买。
宋程濡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宋楚宜的话,隔了一会子看着桌上的笔架笑了笑:“这是个机会。”
虽然主考官人人都想当,可是却也不是个稳赚钱的买卖,一不小心要是出点什么错漏,这半生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宋珏和宋楚宜对视一眼,都听明白了宋老太爷的意思,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要是陈阁老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出了岔子,那陈家也就差不多要完了。
可是这事情说起来容易,真正要办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陈阁老也不是傻子,既然会揽这个活儿,肯定就有做好的本事,要找他的漏洞钻,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可是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宋楚宜替宋程濡把笔架整理好,抬眼看了宋珏一眼,轻声说道:“祖父的意思是,利用方家?”
宋珏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方家这个时候投靠过来,岂不是正正好?等到方夫人帮着做事做的差不多了,可以确定可信了,再找方孝孺商量商量这事儿。
宋程濡抚着胡子哈哈笑了一声,宋珏和宋楚宜都这样会举一反三,跟他们说话实在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人。
“可是方家这枚棋子到底怎么摆,还是件难事。”宋珏提醒宋老太爷和宋楚宜:“他们是打开陈家的钥匙,一点错漏都不能出。”
所以在这之前一定要先吃定方夫人,叫她对宋家死心塌地。
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的事,宋老太爷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现在公文还没下,等尘埃落定了再商讨怎么布局也来得及。倒是今天这事儿......”
他说着眯了眯眼睛看着宋楚宜,眼里不期然的露出一丝狠厉来:“范良娣手伸的实在太长了。”居然想着用这样的法子逼宋家就范,还把主意打到了向明姿身上,指望着双管齐下。这份野心比之男人也不遑多让了。
宋楚宜看出宋老太爷的打算,知道宋老太爷怕是想要借着京察的事儿找找东平郡王手下的人的不痛快,便缓缓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祖父不必着急,良娣这手很快就伸不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