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男人的话语如同砸进水池里的石头,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我也喜欢你。”
筒井彩萌把视线从不远处的石阶上收回,落到片仓宗信的脸上。远处的树林里啁啾的鸟鸣,遥远的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般。
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连一米都不到,但是女孩却感觉到了命运长河的宽广与无边无际。
曾几何时,筒井彩萌认为没有什么会动摇自己。日日重复同样的事,遵循着与昨日相同的惯例,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但是,她也未曾料到,只是在热海的一时脑热,竟会铸造出如今日复一日的煎熬。
‘我只是偷偷碰了你一下,却不曾想你如同夏日的蒲公英般散开,此后我的眼里便到处都是你的模样……’
片仓宗信看着筒井彩萌,他能感受到女孩温柔而又清澈的爱意。
正如梦中经历了那样,筒井彩萌有多爱片仓宗信?就像片仓宗信有多爱筒井彩萌。现在和女孩面对面,片仓宗信内心的彷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可以确定了:
在他辗转反侧,一次又一次忍受着死亡的幻痛之时,为两人不能在一起而揪心哀嚎之时,她也同样如此。
“ayame,我喜欢你。”
女孩看着片仓宗信一言不发。
“我喜欢你,喜欢到不管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正直也好,人渣也罢,不管是专一还是花心,我都必须让你和我在一起。”
无边无际的命运长河之上,片仓宗信竭尽全力地向女孩伸出了自己的手。
“即使这样会让我痛苦不堪?”
“是的。”
“即使这样会让你痛苦不堪?”
“是的。”
筒井彩萌抬起头,凝眸眺望着视线的尽头,那里长空寂寥,女孩这样做只是想不让眼中的泪水流淌,可惜它还是滑落了。
人一旦有了想要追求的幸福,自然就会有想要痛哭的夜晚。
“真诚实啊……”
泪珠不断地滑落,片仓宗信的心也跟着沉进谷底。
但他不知道,女孩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里,寄宿着怎样一颗与众不同的少女心,这份心强大到足以横跨这遥不可及的命运。
“那就这样吧……”
明明是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答案,片仓宗信却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真是奇怪啊,”筒井彩萌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尽管泪水还在流淌,她继续说道:“明明我之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是这几天,我莫名的有种感觉,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宗信你值得这一切。”
片仓宗信走上前,握住女孩有些冰凉的小手。
“今天一直、我一直有一种既视感,仿佛你走到这里来,走到我的面前,就已经经历了千万次的苦难,”说到这里,泪水便如同决堤之水涌出,片仓宗信也不例外,“总觉得,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容易……”
明明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淌,但是女孩的笑容却无比的灿烂,这一幕也许会被永远的刻在片仓宗信的心里,直到真正的死亡。这一刻,片仓宗信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
跨越了无数残酷的约定与抉择,跨越了无数次痛苦的死亡,跨越了无数条命运的丝线。明明可以逃避,却只是想要守护女孩的笑容,于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堕入来不及痛苦的时间回流之中。
终于在现在,冲破了命运的封锁,片仓宗信原以为自己还需要谨小慎微地维护着这一条来之不易的通往“happy ending”的丝线,他努力地攥紧着手中的线头。
却不曾想,当他达到了这一可能性的瞬间,所有的丝线都在向着这唯一且美满的结局所收束着,这不是命运的馈赠,而是命运对于战胜自己之人的奖励,他受之无愧。
在两人的感情和不懈的努力下,无数的牺牲之上,奇迹正在开花结果。
就这样吧,即使这样会让我们彼此痛苦不堪。
互相伤害的我们,互相舔舐着对方的伤口;伤痕累累的我们,相互慰藉彼此。直到这一刻,片仓宗信才真正的理解了自己曾经和川崎说过的告白:
如果你在明天里死去,那么我的性命也将止于明天;若是你活过今日,那么我也陪伴你度过今日。
只有无限接近死亡,才能体会生命的真谛。领悟了死亡的沉重,才能凸显牺牲之伟大。
现在的男人,能够毫无阴霾的说出这句承诺,而他能够承诺的人,也又多了一位。
‘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只能如此,只能保留着这般病态的关系,到了现在,东西军也许已经不在有意义了,因为我终究是没能改变宗信,反倒是为他所改变……’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女孩和男人拥抱在一起,在石阶上,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谁让我,也喜欢你呢……”
“ayame,我曾经以为是你需要我,但是现在我却意识到,是我需要你。”自认识他起,平时总是笑着说话的男人第一次用这么难过的语气,听得筒井心疼不已。
“我深知你的坚强,没有人能够动摇你的信念,实际上需要的人是我,也许从以前开始我就畏惧孤独,我想要依靠与支撑。”
童年的孤单经历让男人学会了伪装,他仿佛真的成为了同学们口中的“离群索居之王”,但实际上,那个被他所逃避的男孩,一直就居住在他的内心之中。
“我需要你,所以我拼命的努力了!”
片仓宗信趴在筒井彩萌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女孩紧紧地抱住男人,用纤细的身躯支撑着他,脸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轻声地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是累坏了吧?想必跨越了无数的困难和痛苦才来到这里吧?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你真的很努力了!宗信!”
两人相拥了很久。
恍惚间筒井彩萌回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做的那个梦:
梦里,女孩回到了过去,和小时候的自己一起待在家里的房间里。那时还在上小学的自己趴在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着录好的晨间剧,这让女孩有些怀念,她也坐下来,和小学的自己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这部已经有些年代的晨间剧。
当晨间剧播完的时候,梦境也来到了尾声。
就在这个时候,小学的筒井回过头来,望着现在的筒井,用有些稚嫩的声音问道:
“关于“那个”我真的不是很懂耶,心胸狭窄却又擅自牺牲,傲慢不逊却又忍气吞声,疑心重重却又再三渴望。为什么大家会为了那种东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呢?”
你,现在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