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鼠与燕西风也听得出神,此时也随着他目光落到沈仙手上,旋即脸上便满是惊异敬畏之色。
只因沈仙手里拿着的东西,晶莹剔透,便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玉龙,盘绕一方玉印之上。
一方蟠龙玉章!
见得几“人”目光,沈仙虽有些哭笑不得,却是暗算松了一口气。
知道银貂并不是看破了他的来历。
他心里清楚得很。
银貂所说的那枚蟠龙玉章,确实存在。
他曾经在老相爷的书房里见过几次。
他手里这方玉章,却不是那一枚,但也确实与那枚有关系。
是他当初照着老相爷书房里的那方蟠龙玉章之形所制。
当年他对那方玉章十分喜爱,曾问过老相爷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老相爷只是微微一笑,随意说道:不过是随手把玩之物罢了。
也未曾不许他拿来玩耍,以至于沈仙很长一段时间都只以为那不过是一枚寻常不过的石头块儿。
后来他将那印章拿出书房玩耍,让大老爷王慎撞见,狠狠斥责了一番,还是老相爷维护,才免于责罚。
也就是那时,他才第一次听到那枚印章的来历。
他才知道,那枚被自己当作孩童玩具一般把玩过许多次的玉章,竟然有这般来头。
那玉章上就刻着老相爷当年分别留在龙口崖、白玉峡的那八个字:海晏河清、水靖民安。
他手里这枚,却不是玉,更不是老相爷那枚龙鳞之质。
而是他自己用百法千幻中的手法炼制出来的琉璃。
谁能想到,这个小小的琉璃雕,就是鱼龙曼延百法千幻中,“鱼龙曼延”之术的真正秘密,是能变化巨鲸巨兽、百丈巨龙的真正奥妙所在?
鱼龙曼延百法千幻中,有诸般异术。
其中鱼龙曼延之术,最根本的奥妙,就是这种琉璃之器。
以琉璃制诸般异兽之形,不仅是外在之形,内中更有着极为复杂精密的纹路回环。
再以水火之术相辅,便能通过其中的秘纹,投射出庞然巨影,更能激发吟啸之声。
所谓水火之术,就是行雷吐焰之术,与行云布雾之术。
前者,主要便是霹雳雷炎丸,那他撒下的那种粉末,唤作“金光焰尘”。
后者,却是以二物为辅,制造、引导烟雾、水雾的各种手法,倒非具体某种物事。
看起来唬人,其实若是说穿了,并没有那么神奇。
只是这火与水,就是施展鱼龙曼延术的前提手段。
以霹雳雷火丸炸开院中水缸,就是为了布出漫天水雾。
水火齐备,才激发他手中这枚琉璃龙章,投射出龙形,发出龙吟。
时间仓促,还有行云之术他施展不出来。
这门奇术,焰光越盛,水雾越大,其形越大。
莫说百丈巨兽,若有足够的条件,事先妥善布置,便是千丈也可。
再加上行云之术,足以以假乱真。
当日在王府上空,他也用的这般手段,制造出了所谓的仙山飞虹,百兽奔腾,真龙现世。
只是那一场华彩,他准备了近半年,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确实壮观,可真正说穿了,也只能说得上是匠心奇技,巧夺天工,而不是什么神通术法。
他只是觉得老相爷书房中那方印上的蟠龙,雕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制作琉璃龙之时,就参照了那方印。
当然,心中也未尝没有些别的想法。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了一只银貂,竟然当真认得此物,一言点破了这方印的来历。
不过,银貂应该也不过是略有耳闻,并不是十分了解,否则不会将这枚琉璃印,错当成了那枚蟠龙玉印。
沈仙心中虽然清楚,但也不便解释。
只好含糊不清地道:“在下一介书生,却不敢妄居亚圣子弟,这方印章也并非什么蟠龙玉印,而是在下行走四方,一个保命的手段罢了。”
拉虎皮扯大旗这种事,他并不介意为之,但也得看是什么时候。
顶着老相爷名头招摇撞骗,他不愿为。
而且老相爷确实名震天下,却也正因此,更容易招惹是非。
若是他的身份泄露出去,他可能遭遇的凶险恐怕绝不止来自京城。
毕竟以老相爷的层次,也不知道暗中藏着多少敌人,他的敌人不敢对付老相爷,可如今老相爷不在,未必不会用他来迁怒泄愤。
不过显然他这番话并没有打消众人的误会。
不谈燕西风等人与银貂目中隐现的敬畏之色,一直乍乍乎乎、肆无忌惮,认定他是“坏小子”的白毛鼠,此时看向他的目光也都变得有些畏畏缩缩。
银貂正色道:“公子既如此说,那我等必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将今夜之事泄漏出半个字。”
燕西风也郑重一拜:“沈先生请放心,我长生镖局近百条人命,都赖先生方才得活,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恩先生之恩,断不会传出只字片语。”
沈仙见状,知道误会更深了。
不过也罢。
鱼龙曼延百法千幻,每一样都是不传之秘,可若说穿了,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就只是匠人之术,看个热闹便罢,再唬不了人。
少传一点,对他没坏处。
现在他担心的是,那喜婆婆恐怕还会去而复返。
他召唤的“真龙”虽是能唬人一时,可等它回过味来,未必瞧不出破绽。
毕竟这“真龙”徒具其形,没有一丝半点的威力。
恐怕喜婆婆这么容易被吓走,除了“真龙”之形对精怪的威慑力外,恐怕也是如银貂一般,“认出”了他手中的这枚“蟠龙玉印”。
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半途回过味儿来,到时,他可真就没办法抵挡了。
当下便道:“几位,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先离开此处,寻个安全所在再细说如何?”
燕西风明显闪过了一丝犹豫,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全凭先生吩咐。”
对他的话,一人一貂一鼠,都不会有异意。
尤其是那白毛鼠,此刻只敢缩在银貂身后,连头都埋了起来。
因为银貂的话吓到它了。
圣人弟子,那多吓人啊!
就算它只是一个刚刚生了灵智不久的精怪,却也听说那位亚圣公的威名。
它曾经亲眼见过,它视如神明的社君,提起过那位亚圣公,都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说那人儒法通天,神而明之,号称三千来最近圣者。
圣心合天心,一言能惊鬼神。
亚圣公在朝十八年,除了那两位龙君曾经大兴水患,招来了那人,天下妖魔精怪,个个都循规蹈矩,足下无一敢越雷池半步,干犯大业律法,更别提兴风作浪,祸害人间。
也就是半年前,听闻那位当朝宰相亚圣公已逝,社君才敢冒出头来,在此之前,也只敢装神弄鬼,偷些香火,时不时还得给百姓一些好处。
在白毛鼠瑟瑟发抖之时。
忽然听闻一阵打杀之声传来。
燕西风神色微变。
“是老范老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