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心中发毛,忽觉一股清香扑鼻,袭上心头,令他神为之一振,意为之一清。
“沙、沙……”
隐约有风吹拂的声音,沈仙抬头的刹那,便已置身一片花雨之中。
翩翩跹跹,如若飞蝶,素白浅黄,清香袭人,撩人耳目。
漫天花雨缭绕着他纷飞舞动,绵延开去,很快,他眼前就仿佛多出了一条鲜花铺就的锦绣之路,似在迎送他前行。
“书生,一言之恩,送你十里锦秀,一路坦途,他朝自步青云路……”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了老槐那苍劲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十里锦秀……
青云路……
沈仙看着漫漫花雨缤纷,铺就锦绣坦途,美得夺目,美得醉人。
心中喜悦欢欣之余,却若有所思,隐隐间有股莫名的不安。
却不知不安源自何处。
是因为老槐的话,还有此刻的锦绣坦途,担忧前路有凶险?
“去罢,去罢,往南走,莫回头……”
老槐隐约苍劲的声音,又在耳边悠悠回响。
沈仙深吸一口气,循着锦绣花途,步履跄踉地前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走在这锦绣花途之中,闻着那袭袭清香,非但不觉劳累,竟是越走越精神,越走越有力气。
从脚步跄踉艰难,到最后竟是健步如飞,脚步落下,全然不觉沉重,似踏云腾空般。
从所未有的轻松和快意。
沈仙不由大笑:“哈哈,果然是十里锦绣,平步青云!”
“老丈,多谢了!”
沈仙朝北边长身遥遥一拜,便轻快地踏着花途,仿佛与花蝶共舞。
根本不觉时间流逝,等他回过神来,周身花雨已经不见。
只是一恍神的功夫,他竟就走过了那十里锦绣。
随着他走过十里坦途,漫天纷舞的花瓣,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竟都纷纷飘落,触地便腐。
沈仙张了张口,怅然若失。
旋即便注意到走过的身后。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林子,走在了平坦的官道上。
后边,有一条蜿蜒的小路。
眺目看去,小路另一头,便是深林。
林中,隐隐约约,看到一座似乎是城镇般的轮廓。
蜿蜒的小路便自其中绵延而来。
小路两旁,竟都插满了红蜡烛,幽幽的烛火摇动着,透着淡淡的红,透着……几分邪异。
方才十里锦绣铺路,将这些都遮了过去,他竟没有察觉,此时锦绣尽散,他才得以窥见。
果然是有古怪……
他此时回头看着那林中小镇,都觉得有几分诡异,断然不宜久留。
老丈,多谢了。
心中再次默默道了声谢,沈仙快步前行。
“当当……”
走出没多远,沈仙忽闻几声清亮的铜锣声。
“锣声一响拜四方,江湖规矩你莫毁!”
“当当……!”
“锣声二响朋友帮,取了好礼你莫悔!”
“当当……!”
“锣声三响路通畅,长风万里平安回!”
每声锣响后,都紧跟着一声高喊。
沈仙本来被铜锣声惊得心中一跳,听到这喊声,倒是放下心来。
他之前便是跟着镖队一起来到这秦州,对江湖上镖客走镖的口号也已略知一二。
这应该也是一个镖队。
很快,他就看到了人,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行人马,押着几辆车,走在道上。
人人都挟刀挎剑。
前后都有人扛着几杆旗,旗幡上正反各书“长风”、“镖”的字样。
前头还有几个骑着马的。
“停!”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
前方领头的是一个约有三十上下的男子,腰县长剑,身高七尺有余,生得昂藏英伟与沈仙想象中的江湖豪杰之士十分吻合。
他勒停座下马,举手挥停。
整个镖队顿时如临大敌。
夜半子时,孤身一人,就算是在官道上,也不会有人认为是什么正经人,
“前方何人挡路?”
“我等乃是京城长风镖局,押镖行经此地,出门在外,江湖义气当先,有难八方来助,朋友若有难处,只管言道,我等力所能及,绝不推辞,若是求财,我等也有盘缠备下,”
“只望朋友取了去,给我等让一让前路。”
走江湖趟镖的最不想遇到挡路的。
一般遇上这样的人,正如此人所说,江湖义气当先,有难八方来助。
其实也就是个江湖贯口,就是要解囊买平安。
也难怪对方忌惮提防,尤其是在此时此刻。
深身敢孤身一人到这荒郊野外的,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寻常人物,他们若非成群结队,又是经常走这条路,已经十分熟悉,也不敢此时上路。
沈仙虽没什么江湖经验,但看对方架势,也大概能猜出些他们的心思来。
连忙拱手道:“在下乃采风人,沈仙,只因急于投店赶路,误入林中,一时迷了方向,这才错过了时辰,诸位大侠千万不要误会。”
说着,还将九妹给的那块玉牌取了出来。
“采风人?”
领头的眉头微皱,似有疑色,目中隐泛精光,扫过沈仙,也不知是否错觉,竟令他肌肤微微森麻。
又朝他手中玉牌扫过,似在辨认,片刻才忽地神情放松,从马上下来,远远抱拳道:“原来是风君先生,适才失礼,我们都是粗人,先生莫怪。”
对上而言,采风吏只是游各地,采集民风民情的小吏。
而从古时至今,对民间而言,无论采诗官还是采风吏,都如同一股清风,遍吹天下,是高洁文人,诚诚君子,因此,自古便被尊称为“风君子”。
风君先生的称谓,也就自此而来。
沈仙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
采风吏虽非官员,却向来是才高之士方可居之,而且职司多与百姓呼声相关,下流上通,几乎可以说是民间疾苦上达朝廷的唯一途径,常常扮演着为民请命的角色,才高德厚,自然受人敬重。
“这就是传说中的风君子?我看着也没什么出奇嘛。”
领头的英伟男子正与沈仙说话,其余几骑上,还有两男一女。
其中的女子系着根大麻花辫,撇了撇嘴低声道。
边上有一个怀抱长刀的男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没什么出奇你就擦擦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