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夕阳慢慢落下,在人造湖的倒影上映成完整的圆。阳光发红并不刺眼,那一抹红投下,藏在灌木里的蛐蛐、蝈蝈鸣叫起来,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将再无这样的光亮,安恬的夜色会按时到来。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张羽起身打开门,来人晃了晃手当是打招呼,然后毫不见外得找到椅子上歪着。张羽没有任何表情,关上门只说了句:“通饵今天这是怎么了?”
通饵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头儿可把我累死,压榨我存在价值……羽哥你先别关门,哥几个还都在外面没来呢。”
张羽听又重新拉开门,果然看到外面还有三人,同队的何朴洋、刘长青、离八。
“我料也说不动你,就干脆叫他们往你这儿来,一起聊聊天放松。”崔通饵很没坐相得歪在椅子上说。
张羽伸出两根手指按按眉心,把手中的信抬到面前,无视他。何机洋、刘长青、离八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离八在鞘中拔出剑来,用一块布在刃上擦拭。
“你在看什么?”刘长青问。
“一封故人的来信,只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张羽环抱胳膊倚在墙上。
“哪儿寄来的?”何朴洋双手交握着问。
张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下拿信的手,看着通饵问:“你还叫谁了?”
通饵翘着二郎腿抱着脑袋,一脸狐疑得挑高眉毛,不过很快所有人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又有一人门都没敲直接抢进张羽屋内。
“何师,你来干什么?”通饵的左眉毛还没垂下来。
“崔……通饵,”何师看着他说大喘着粗气,伸手扶住门框,“倭人……来犯……天堑……天堑……沦陷了。”
“什么?!”何朴洋和刘长青同时惊叫一声站起来,离八的动作停了,张羽眉头皱起,通饵更是一个重心的不稳从椅子上翻倒下去。就在这时,天空中正好响起了一声鹰鸣。
“紧急集合!”张羽脸色凝重。
离八收起擦拭的布,缓缓将长剑收鞘,传出悠长的金属鸣声。崔通饵打了个哆嗦,心说离八哥这是要砍人了。
……
入夜,在一所名叫新兵营的地方,没睡着的人正借着星光观察手中的雁翎刀。之所以叫新兵营,内幕在于这里相比两宫四家诸大门派都要低一等,在这里修习的人大多数都并不受人待见,学不成“圣控者”的要被踢出去自生自灭,大概只能算个新兵。
侯晟骁就悬在将挂不挂的位置,属于被刷下去以上最次的倒数。今夜看着雁翎刀,完全没有“笑看吴钩”的豪情,也不是什么“挑灯看剑”的兴致所起,而是今天这雁翎刀连同一件蓝色外衣一起寄到自己手中。寄件的是母亲,只是侯晟骁完全不懂这要表达什么意思,尤其是这把刀,他见过父亲佩在腰间,似乎很受父亲重视,怎么就给自己了?
设有刀鞘,郁闷半天,最终决定自己先简易制作一个,刚试了刀刃的锋利程度,只是一碰就割破了手指,以他三脚猫的刀技没准能用这刀伤到自己。穿上那件无袖的蓝色外衣,从床铺在下模出本《道纪圣笺》,小心得揣在怀里。
《道纪圣笺》是父亲的武学笔记,在侯晟骁掌握圣控力时得到,仅翻了两页他就意识到这本书不俗,上面明确注明如何将气力在丹田凝成圣控力,再从经脉流通全身运转以拱已用,圣控力外放时转化成元素的过程亦有详解,再往后是父亲自己悟出的招术,心法、口决、功法,样样不少。
圣控力转化为元素以用于战斗,从金、木、水、火、土五行中提取精髓的火、风、雷、土、水五种无素作的圣控者修炼的基础属性。圣控力所转化出来实用的招术,被命名为奥义技。
侯晟骁修练《道纪圣笺》很容易转化出了雷属性,可雷电生性暴躁,后来的修练十分困难,只练就了《道纪圣笺》上的一个奥义技,也是因为一个奥义技是同一年龄中算是佼佼者才使他悬在天与壤的分界线上,但后面的章节是越看越心惊,上面记录的绝学个个都是精品。
他很清楚《道纪圣笺》不可让人知道在他身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何况他什么修为?可没傻到找死的地步。
侯晟骁蹑手蹑脚地穿行在新兵营院子中,瞧了瞧自己经常翻墙而出的位置,接着抬抬手中的刀,我靠,这么沉,完全没把握单手翻过去。试着挥了挥,双手齐握才能出刀,估计先扔出刀去的方法也没希望了。
正当他为此发愁的时候,忽见墙上跃进来一个黑影,落地后翻了一圈,侯晟骁好歹借着月色看出是个人。对方全身黑衣看不清楚,却听到声金属的清响,他就抽出了个明晃晃里的东西。
侯晟骁吓得心脏差点停跳,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叫出声,仔细观察了眼来人,只见他全身从头到脚都蒙着黑布,只留一双眼缝。再看那寒光的闪闪的物件:是一柄长刀,刀形奇怪,刀身长,刀柄也长得不寻常,没有护手的托,说是暗器却不符合暗器的大小。然而刀背平直,刃处也是平直,直到尽头才有弧线弯曲,如此模样的刀符合特征的侯晟骁只想到了两种:苗刀和倭刀。
附近大概方圆十里都没有练苗刀的,最近的也在苗族南方一带,倭寇更是隔着海,但以目前来看,黑夜人无论属于哪一方都是不怀好意。侯晟骁尽量远离黑衣人,在暗处观察他,见他在附近来回走了几圈,踩好了点儿,便蹲下身,手捂在嘴边学了声鸟叫,外面的同伙一听信号纷纷翻墙跳进来,如同一片黑乌鸦起落。各人都着黑衣,落地后不论弓箭还是长刀都压严阵以待冲着各个方向。
侯晟骁吓得差点跳出来,夜袭!玩笑的吧,这是什么麻烦找到新兵营头上了?
黑衣人并不着急,悄悄分散进入各院内。侯晟骁眼看着将被发现,连忙撤走原位,四周一瞧,闪身到水地边,爬下借高出的砖砌和池内亿块碎石拼出的“假山”遮挡自己的行踪。
月光落在池中,倒映出银色的影子,躲在池边的人冷汗直冒,悄悄偷看着黑衣人行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报信把别人叫起来。手摸到胸口的交领,《道纪圣笺》鼓出来的轮廓格外明显,侯晟骁心下一凛,不禁想到:这些人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不过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几个黑衣人包围在一间屋外打着手势示意,是谁都不看,这是要动手。
侯晟骁两眼瞪起来,忽记起《道纪圣笺》上的招术,一急之下想出对策。拿出怀中的小本,探头伸进池中蘸蘸水,拿上来摸过书页,没有吃水,于是嘴角无声地扬起。
“滋滋滋”黑衣人们门都开了一半刚要攻入,却听到电流声向此处袭来,电光突兀出现在夜中,一道电流正中一个黑衣人护身的手臂。
“雷鸣闪!”侯晟骁又抛出记电流随即跳上石阶,《道纪圣笺》最简单的一招雷鸣闪,破坏力强、速度快,关键是具有雷电特有的强光和噪音,足以用来报警。
人才刚跃上石阶,就被几只铁镖击中,登时叫了一声摔进水池里。
手里剑,是东瀛人,侯晟骁清楚了对方的来路。伸手在后背一摸,没有出现一处伤口,原来这件蓝衣质地特殊,没有被手里剑刺穿,只有投掷的力量如重拳砸在了自己身上。
“什么人?!”两记雷鸣闪终究有些作用,把其他人都惊了起来。
水池不深,侯晟骁在里面扑腾了几下,踮着脚在水中站起来,正好露出嘴在水面以上。急促喘了喘气,耳边听到了兵戈交战的声音,不由心惊:以新兵营的这点实力,估计很快就得死光了。他在水中潜伏了会儿,攀着石阶看时,只觉眼前火光冲天,当晚风高,东瀛人点燃了住屋,火借风力迅速蔓延,瞬间烧倒了一片房屋。东瀛人还在箭上引火,从而引燃了更多的建筑。
侯晟骁自问就是单打独斗他也打不过一个人,偷着爬上来,依着全身湿透的优势趁乱扑进火场中寻找逃跑的路线,护好怀中的《道纪圣笺》,提着没鞘的雁翎刀往外跑。
三支手里剑像三只乌鸦溶在夜色中,悄无声息飞向侯晟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