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装有损，从前的衣裳也用不了，臣妾只怕不能出席今日的金秋大典了，还请太后为臣妾做主……”
柳浅浅的身子不自觉的前倾，她捏着帕子放到眼角轻轻按了一下，眼眶很快就红了，眼见着眼眶里蓄满了泪光，随即低下头，又是掩住了口鼻，甚至背对太后，转向了另一侧，“咳……咳咳……”
太后见此，自然是应允，“你好好歇着，此事，哀家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魏嬷嬷听着，心头也是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要说这件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她和太后的心里，都是宛若明镜一般。
又或者说，损坏宫装这个提议，本就是太后隐晦地借旁人之嘴，提了一句的。
听去的人不多，总共也就是那几个。
太后眼下心底也是多了些烦闷，她不喜婉皇贵妃，也不希望柳浅浅出席此次金秋大典。
柳浅浅如今的位份和权势都是宫中独一份的，众人所想不差，若是此番她站到高台之上，代皇帝行宫礼，那么等她产下麟儿，只怕就要再往前走上一步了。
所以太后既不想，也不愿意叫她如此轻易地夺得所愿。
可是，她也没有料到，此事竟然会让柳浅浅生了怒，甚至还动了胎气。
她总归是看重皇帝的子嗣的。
得了太后的话，柳浅浅的咳嗽都是缓了下来，“谢，咳，臣妾谢太后。”
听见她虚弱的声音，太后心底的烦闷有些压抑不住，只不过，事到如今，也不由得她心软，太后的目光变得沉稳，而后看了魏嬷嬷一眼，这才缓缓开口，“你叫让公公送来的手摺，哀家也是看了，写得颇为详细。”
柳浅浅听了，眸色略冷，不过低着头，太后也没有察觉。
她轻轻颔首，又应了一声，“臣妾生怕出了岔子，才叫宫人记下的。”
太后点头，“皇帝说得不错，你做事的确心细。”
夸了一句之后，太后的话语便落了下来，转而将目光落到柳浅浅的身上，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话也是点在了要害之上。
柳浅浅亦是抬起头，迎着太后的目光，苦涩的扬了一下嘴角，“臣妾无法出席，自然也无法代皇上行宫礼，恐怕……要请太后在后宫姐妹中寻得一人，将臣妾的手摺交予，记得详细，后宫的姐妹也都是伶俐过人，想来也能很快记下，如此……也不误了今日的金秋祭奠。”
魏嬷嬷听见柳浅浅的话，没来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神情微动，也是低下了头。
柳浅浅本就是看着太后的方向，又哪里会错过魏嬷嬷的神情，当即亦是轻叹，“……只怪臣妾没有这个福分了。”
太后听她主动提起这件事，神情也是缓和了一些，“将来，还有机会。”
听着这看似是安抚的话语，柳浅浅却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没有应话。
太后瞧了她一眼，“那依你所见，该是由谁来代行宫礼呢？”
杀人诛心。
就连诗语，都不自觉抓紧了身侧的衣衫。
若是柳浅浅当真因为此事气恼，动了胎气，太后此刻竟然还要追问她，叫她从后宫中选出一人，难道太后就不怕柳浅浅因此事伤了身子吗？
有了悲愤，诗语的眸光里也是水光微闪。
柳浅浅的眉头簇起，本就失了血色的脸颊更显苍白，话语比先前更是弱了不少，“这……”
诗语担忧的看了柳浅浅一眼。
太后见了，神情也是漠然的。
“……”柳浅浅迟疑了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太后问臣妾，那依臣妾所见，此为宫礼，本该有皇家之人来请天地之礼。”
话中的意思，竟是不准备举荐后宫嫔妃。
太后听到此处，却也是轻轻点了点头，“皇帝有两个皇子，二皇子尚且年幼……”
柳浅浅是知道的，太后定然不会属意大皇子，毕竟从前秦氏执掌宫权的时候，太后去了佛山礼佛，从太后回宫之后的作为来看，并不是如此清心寡欲的人，只怕当时出行礼佛，也有从前秦氏的手段在里面。
正如柳浅浅所料，太后脸上未见怜悯，话语也是生硬，“比起二皇子，大皇子倒是知道些事儿，可惜他的生……”
生母二字，没有说完，便是被打断了。
“太后说的是，”柳浅浅低垂眼眸，接过太后的话语，“是啊，可惜，两位皇子年纪尚幼，还无法承担此任。”
太后看了柳浅浅一眼，见她似是无意之举，加之柳浅浅也不准备推举两位皇子，所以太后的情绪也没有因为被打断了话，而生出不满。
“两位皇子不合适，哀家如今老了，也无法承此重责的。”
说着，太后也是将自己摘了出去。
真要是太后代皇上行祭奠宫礼，只怕朝中的御史又要忙碌起来了。
母代子责，便是皇上的不孝。
皇上不孝，太后也落不得什么好名声的。
柳浅浅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嘴角，不过一瞬，也是平复了，接着说道，“宫中位份仅次于臣妾的，便是萱若宫的李妃了，她是李老先生的孙女，又为皇上育有一女，代皇上行宫礼，身份也是足够的。”
柳浅浅推荐李妃，太后也是不意外的，只是她心中有了人选，两者没有贴合，自然不会应声。
“李妃，身份倒是不错，”太后虽然缓缓应着话，可是话语却没有向着李妃的意思，也是蹙了眉，“不过，李妃为人太过清冷，秋祭是要叫大胤子民看见掌政者亲和的，她……只怕不妥。”
柳浅浅听了，若有所思，而后也是轻轻点了点头，“太后所见，的确比臣妾深远，那依太后所言，该是哪位妹妹呢？”
太后略微抬眼，看了柳浅浅一眼，便是说道，“哀家觉得，周嫔不错。”
周嫔。
果然如此。
柳浅浅心底暗叹。
太后又道，“周嫔也是周阁老的嫡亲女儿，如今周阁老代为皇上掌政，等皇上回来，周家必然能再进一步，周嫔虽为嫔，但膝下育有二皇子，在外又有周阁老为她助势，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话说到这里，显然丝毫推拒的可能都没有留下。
柳浅浅听着太后的话语，神情不动，似是在思考一般。
太后的话音落下，也是朝柳浅浅看来，见着她低垂眼眸，一手捧着小腹，一手摆在扶手之上，指尖更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桌案上面。
太后瞧着，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眼熟，一时没有想起来，见柳浅浅不做声，又是点了一句，“婉皇贵妃觉得如何？”
柳浅浅闻声抬眸，莞尔笑道。
“臣妾想了想，倒也真如太后所言，虽说周嫔位份略差，却好歹也是宫里仅次于臣妾和李妃的人，不算低了。”
“既然太后觉得周嫔当得此任，今日，就由周嫔，代行大典宫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