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的公公把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话语也是往轻了落，“等奴才进到申公公屋里……就……就……”
他的话语停顿，没有说下去。
但是柳浅浅也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李大人过去了吗？”
诗语低头应道，“嗯，已经过去了。”
柳浅浅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抬头时，嘴角甚至还多了一抹弧度，没有喜色，惯是清冷。
“这宫里，如今的风水可真有趣，一个紧接着一个自缢，该是做了什么样的事儿，才舍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的话语轻柔，可是旁边站的人，就连与柳浅浅亲近的诗语和简嬷嬷都不敢应这句话。
柳浅浅的目光落到手边摆的两本账册，眸色也是暗了一下，“申公公说回屋拿账册，就没了声息？”
诗语也是才听闻一二，自然回答不了柳浅浅的话。
内务府的公公见诸人沉默着，才反应过来，该是他应话的，心头一跳，连忙应了，“是……回娘娘的话，是，申公公一听昭和宫来人，就急急忙忙要回屋去拿账本……”
柳浅浅目光垂落，轻声问道，“那账本呢？”
那账本呢？
李大人这边才刚派人将内务府围守，立马就收到了婉皇贵妃的传召，他连一口水都不敢喝，一路小跑到昭和宫时，要不是身体素质过硬，只怕都要满头大汗了。
“……娘娘，末将已经把申公公到房间翻了个遍，确实没有什么账本啊！”
李淼的眉头都快挤到一起去了，“我们第一时间把申公公到房间围了起来，就连申公公一些藏银都翻了出来，真的没有账本，别说账本了，连本长得像书都没有的。”
说的也是相当的笃定了。
柳浅浅脑内飞速的运转着，“若是实在查不出，也没有端倪的，李大人，紫鹊和申公公房里的守卫也就撤了吧，平白给其他人添了烦扰。”
李淼一听，也是有些迟疑，斟酌一番，还是出声问道，“可是，娘娘，末将总觉得还有疏漏，若是再仔细查上一查，说不定能寻出端倪，这么大一个皇宫，若是自缢也罢，若不是，但凡有旁人动手，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柳浅浅听他说的坚定，也是微微一愣，“李大人倒是尽心。”
李淼当即抱拳低头，“娘娘，连着两人皆是自缢而亡，尤其是紫鹊还留下了对娘娘不利的遗书，若不是娘娘察觉，只怕娘娘的声名都要受辱的。”
柳浅浅恬静的笑着，看着李淼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末将也是瑶山行宫回来的，从前，也是富老四的属下……”李淼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连忙止住了话头，“言而总之，莫都统临走还交代末将，要照顾好娘娘的安危，也好顾好皇宫的安危！”
柳浅浅听了，也没有不悦，只是跟着点了点头，“既然李大人觉得仍有疏漏，那就再查些日子吧。”
李淼见柳浅浅点头，也是干劲十足，立即双手抱拳，应了声，“是！娘娘！”
柳浅浅目送李大人离开，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流萤从事发开始，直接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赶回到了柳浅浅的身边，神经始终保持紧绷的状态，就连那只小狸花从树丛里穿过，都险些丢了性命。
要不是猫儿反应快，躲闪及时，柳浅浅先前救它的心血都白付了，这会儿小狸花受了惊吓，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听见柳浅浅叹气，流萤自然又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主子？”
柳浅浅轻轻摇了下头，“手脚干净利落，又恰好卡在关键时候，李大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的。”
流萤早前自己去查，也是无疾而终，所以对柳浅浅对话，也是深有体会。
“流萤，去传信吧，叫廖言回来。”
流萤一听，眼神也是暗淡了一些，她查不出来，叫廖大人回来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难免叫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快应了下来，“是，主子。”
一夜的时间，足以让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后宫。
众人仅仅是交换一个眼神，就好似传递了许多的信息。
偏偏柳浅浅像是没事人一样，后宫的嫔妃们到昭和宫来请安时，她还与诸人说说笑笑，分毫没有受到影响。
柳浅浅不起头，其余人哪里敢沾这些传闻？
从前的教训，可都是血淋淋的。
“说起来，”柳浅浅润了一下唇，手指划过杯子的边缘，染了些湿意，“昨日内务府的申公公没了，你们都听闻了吧？”
李妃看了柳浅浅一眼，没有说话。
周嫔挪了挪嘴皮子，竟也是没有出声。
倒是苏美人没有顾忌，点了头，“妾也是今儿一早，出门时听人说起的，倒听的不全。”
柳浅浅朝苏美人看去，目光也是扫过了其余众人，叹息着摇了摇头，“还能是什么事？本宫昨日查了账本，发现内务府的衣料采买一块儿，有几笔对不上的，所以就想着传他来问上一问。”
谁也没想到，柳浅浅竟会承认此事与他有关。
李妃面色不清，没有抬头。
周嫔如今也是看明白了，婉皇贵妃便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说话做事惯是娇纵，哪里会像她似的，畏畏缩缩，全是顾忌？
当即也是笑了，“做错事儿，左右也是要罚的，他能想到自缢，也算是省了娘娘的事儿。”
“噗，”柳浅浅一声轻笑，看着周嫔的眼神也是怪异，“今儿太阳也不知道打哪儿出来的，周嫔竟是护着本宫说话了？”
周嫔原本也是想破些冰，不要整日被柳浅浅挂念着，尤其是瑶山行宫之后，周阁老还特地派人传了信，嘱咐她好好同婉皇贵妃相处，不要耍性子，若是能友好一些便更好了。
周阁老的信看得多了，她还真上了心，哪知道话一出口，说不出的怪异，又听柳浅浅念了一句，脸上的深情瞬间就变得无趣了，当即甩了脸，转头就去拿茶杯，声音也是弱了两分，“没做错事儿，怎么传来问个话，就要自缢？”
柳浅浅也只是笑了一声，没有深究。
“申公公啊，在屋里藏了一本账册。”
“昨儿多亏了李大人，从屋里翻了出来，只不过那本账册缺了页，又破旧，记得也杂，密密麻麻的，本宫看着头晕。”
柳浅浅的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众人，手指也在帕上来回碾了两下，将方才染到的水汽一一擦去。
“这会儿，叫人查着呢，不需要多久，就能查出其中的猫腻了。”
“……呲……”
一声轻响，只见李妃手边的茶杯没有放稳，盖子落到了桌案上面，来回滚出了声音。
李妃手忙脚乱的要去摆正，却不留意，弄翻了茶杯，茶水沿着桌案落下，洒了一地。
眼看着茶水滴落，在地上聚拢成圈……
李妃也不管手上的湿润，直接跪到了地上，面上清冷，吐字也是艰难极了。
“……娘娘，臣妾……臣妾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