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婉贵妃近来身子不利，今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这话宛若说在周昭媛的心头，她嘴角一勾。
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竟是先前被柳浅浅禁足的章贵人！
“妾听说，贵妃娘娘身子……大不好了……”
自从那一日起，太医们几乎都住在了昭和宫，也是那一日起，柳浅浅便再也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昭和宫虽然宛若铁桶，探不出个所以然，可是往来进出的宫人面色严峻、偶有虑色，却是做不了假的。
后宫里流言蜚语传的最快，甚至有人说，柳浅浅早就重病不治，如今只靠一口药吊着命，只怕撑不过几日了。
如今听到有人当众说出了这样的话，目光又是齐齐的落到了周昭媛的身上。
周昭媛丝毫没觉得不对，仍是笑着，话语里也是教训的意味，把自己的架势摆的端端正正的，“宫里的流言蜚语，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不要听。”
李昭仪摸着手中的暖炉，脸色也没有暖意，“章贵人不是被禁足了吗？今日怎么倒走出了仙羽宫，来参加除夕宫宴了？”
掌贵人脸色一僵，心里也是怨恨的。
婉贵妃只说禁足，也没说时日，这不是要让她活活在仙羽宫守着活寡嘛？本来她已经不抱希望，哪知道今日一早，周昭媛派人给她传话，说是解了禁足。
除夕家宴，她又能见到皇上，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周昭媛微微一笑，看向李昭仪，“瞧李姐姐说的，后宫的姐妹们都是自家人，哪能真叫章贵人独自在仙羽宫里跨年守岁啊？”
口口声声叫着姐姐，可是丝毫没有敬重的意思。
李昭仪等到手掌温热，才慢慢隔着衣服抚摸自己的肚皮，更是一点情面没有给周昭媛留，“噢？我怎么记得，是贵妃娘娘亲自下的禁足令，如今说解就解了？”
“承蒙贵妃娘娘信任，”周昭媛煞有其事的看着李昭仪，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暂且将宫务交予我，我便做了主，叫章贵人一起来太和殿，热闹热闹。”
章贵人如今端是彻底站在周昭媛的一边，她清了清嗓子，说的认真，“妾叩谢周昭媛，想来就算贵妃娘娘知道，也只会感念姐妹情深的，不会怪罪的吧。”
李昭仪轻声“嗤”了一声，“说话还是这般不经脑子。”
章贵人虽然脑子转得慢，可是还是听得出好话坏话的，更何况李昭仪说的这般丝毫不留情面。
周昭媛如今宫权在握，虽然忌惮柳浅浅的威严，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不悦，“李姐姐……”
“皇上驾到！”
“婉贵妃到！”
宫人通传的声音从太和殿外传来。
周昭媛和章贵人脸色一变，但仍是随着众人一同起身，纷纷叩拜到了地上。
“参见皇上。”
“参见婉贵妃。”
宇文煜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脚步迈得很大，几乎片刻就从众人眼前走过，径自到上座落座。
而跟在他身旁的婉贵妃，面带遮幕，一袭黄红色的宫装，上面的花数繁多，衬着繁琐的头饰，贵气逼人。
她的脚步虽然缓慢，倒也平稳，跟在宇文煜的身后，一同到了上座。
宇文煜等了婉贵妃片刻，见她落座，才轻轻抬了一下手臂，“起吧，今日宫宴，无拘大小，只当尽兴，守岁跨年，无所禁忌。”
皇上的话，自然为今日宫宴定了调论。
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落座。
而大部分的目光，都是落到了婉贵妃的身上。
婉贵妃脸上虽然带着遮幕，但是神情还算悦然。
她的一双眼眸落在宇文煜的身上，注视了半晌，紧接着便朝众人看过来。
周昭媛此前都听信了后宫的传言，以为柳浅浅凶多吉少，几乎已经丧命，所以她才敢肆意妄为，甚至擅自解除了章贵人的禁足。
如今婉贵妃朝她看过来，她的脸色慌乱，恨不得有人可以彻底将章贵人挡住，叫婉贵妃看不见。
“贵妃娘娘，”周昭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咳，许久未见贵妃娘娘，今日娘娘怎么带上了遮幕。”
婉贵妃眉梢微微一扬，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就听见她轻声说着，“周昭媛倒是管的宽，有这功夫，不如教教章贵人如何说话的好。”
后宫的妃嫔脸色一变，没想到婉贵妃居然敢当着宇文煜的面就发作。
宇文煜脸色沉浸，只是，他的目光也是落在周昭媛的身上。
周昭媛自然瞧见了，上座两人齐齐看着她，这样的威压，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抓在身侧的坐垫上，很是用力，几乎要抠下一块软绵来，“娘娘，臣妾……”
“咳。”
婉贵妃忽然咳了一声，打断了周昭媛的话。
“咳咳……”
宇文煜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拿起面前新倒的茶水，将杯子推向了婉贵妃的方向。
“病方痊愈，少说些话。”
宇文煜的声音低沉，却是平稳，叫太和殿里的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婉贵妃确实是病了不假，先前后宫的传言，也是真的，只是……如今已是痊愈了！
婉贵妃似是眉眼弯弯，便端起了面前的杯子，手指挑起遮幕的一角，将杯子送到嘴边，瞧着是慢慢嘬了一口。
“连宫里的人都管不好，”宇文煜的声音漠然，“回去把账册印信备好，明日送到李昭仪宫中。”
周昭媛脸色巨变，没想到宇文煜直接帮着婉贵妃出了头，直直的冲着她来的。
她起身的动作过于急切，撞的桌案上的盘碗相碰，听着清脆极了。
宇文煜的视线，缓缓落在周昭媛的身上。
周昭媛心里一慌，屈膝点头，“……是……”
李昭仪闻言也是站起身，应下了，虽说她如今身怀龙种，可是部分宫务而已，再不济，还有身边的人可以帮着忧思一二，这样的好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金陵城的戏班子按往年的戏单，唱起了戏目。
一曲接着一曲。
宇文煜端着酒杯，桌上的菜肴换了两波，他只是动了几下筷子。
倒是把宫宴一旁的御膳房总管看的心惊胆战，心跳扑通扑通，他甚至都不敢直视宇文煜桌案上的菜肴，莫非今日做的不合皇上的胃口？
月牙高悬，众人谈笑，偶有小小争执，也是转瞬揭过。
忽然，婉贵妃又是咳了起来，还是一声接着一声。
宇文煜立马站起身，孙公公唤来宫人。
诗语和诗忆便是走在宫人的前头，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婉贵妃走向了后殿。
宇文煜甚至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便紧随婉贵妃的步子走向了后殿。
太极殿的戏曲仍然唱着，只是众人谈笑的声音忽然就静了下来。
宇文煜快步走到后面，甚至越过了被诗语和诗忆搀扶的婉贵妃，也没有停下，一直走到内室。
孙公公领着宫人捧着一件寻常暗金的衣裳，伺候宇文煜换上。
诗语和诗忆也是松开了手，只见婉贵妃缓缓揭下面上的遮幕，这哪是柳浅浅，分明就是缺席了宫宴的苏才人，她恭恭敬敬的低着头。
孙公公走上前，低着头。
“皇上，奴才已经安排好了，这会儿便可以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