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煜慢慢的收回自己的目光，酒杯重重的落在桌案之上。
震醒了祈福的文武百官，也震醒了他面前的顾夷长。
顾夷长折扇一展，轻声笑道，“恭喜大胤皇帝，没想到贵妃娘娘竟是这天上人，想来大胤往后数年，都将风调雨顺了。”
钦天监的何大人也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月娘归月，实乃大胤的福分，今日我金陵城的百姓能见到如此一幕，千年难遇，当真是托了陛下的鸿福！”
就连李老先生和周阁老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
柳大将军的眼睛都要瞪出了眼眶，他的手扶到手边的配件上，一脚就是跨过了桌案，宽厚的衣袍将桌上的杯盏酒壶全部带倒，甚至有两个果盘摔到了地上。
柳夫人静静的站在原处，看着自己夫君的一举一动，不仅没有阻拦，甚至她的目光亦是坚定的望着柳大将军的方向。
他的脚直接踏在掉落的西瓜之上，一步没有停歇，走到了宇文煜的桌案之前，双手抱拳，单膝落地，“皇上，臣斗胆一问，贵妃娘娘呢？”
宇文煜尚且没有说话，一旁的何大人抢了个先，“柳大将军，贵妃娘娘可是那天上的月娘啊，如今她奔月……”
柳大将军毕竟是沙场上的人，只一个眼神，就把何大人吓得不轻。
何大人的话被生生吓了回去，他脚步一乱还往回退了两步，却偏偏还是不死心，要把后头的话说完，声音比起之前，更是像蚊子叫一样，“……她……她奔月……归家……”
柳大将军握着自己的佩剑，甚至连剑都没有出刀鞘，直接打在了何大人的腰间。
何大人哀嚎一声，捂着自己的腰就倒在了地上，本就年迈体衰，柳大将军只是这一下，就去了他大半条命，他倒在地上，已是入的气少，出得气多了。
“大胆！”江大人厉声制止，“柳大将军如何敢在圣上面前动武！”
柳大将军根本没有理会江大人，佩剑重新回到自己手上，浑身都是肃杀的气息，又一次将目光落在了宇文煜身上，“敢问皇上，贵妃娘娘而今何在？”
顾夷长悄悄的往一侧挪了半步的位置，给了柳大将军施展怒气的空间。
宇文煜的眸色深沉，看着跪在面前的柳大将军，拇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的雕文，却没有回答。
柳大将军见宇文煜不答，又是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敢问皇上！贵妃娘娘，而今何在啊！”
如此声音，不仅百官全都凝神望来，一些离得近的百姓也是听到了柳大将军几乎怒喊的声音，视线挪着看向了高台之上。
顾夷长只怕柳大将军的火烧不死人似的，手中的折扇轻轻摇着，慢慢的说道，“大将军不曾看见吗？贵妃娘娘以舞祈福，以身奔月，愿大胤繁景常在，愿大胤盛世长存！”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仍旧倒在地上的何大人，还不忘还跟上一句，“柳大将军不会连顾某也要打吧？”
柳大将军的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偏偏还动他顾夷长不得。
“皇上！”
柳大将军骤然大吼了一声，“臣在边疆苦战十年，一来一腔热血保家卫国，二来见不得久阳百姓再受连年战乱之苦，三来……臣也想给自己的女儿打出一个太平盛世啊！”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不少旁边的朝臣和百姓都红了眼睛。
柳夫人慢慢的迈开脚步，双手交合在自己身前，绕过桌案和地上的瓜果，走到柳大将军的身侧，慢慢跪了下去，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也是对柳大将军的支援，是无声的控诉。
柳大将军侧头看了一眼同样跪下的夫人，取下自己的佩剑，双手捧着轻轻丢到了面前的地上。
“臣想着，臣多打一场胜仗，浅浅就能过的好些……”柳大将军的双手撑在地上，指关节蜷缩起来，似乎要钉到地里，“臣多杀一个敌人，浅浅就少一些危险……”
柳大将军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臣与夫人十年不在金陵啊……皇上，十年啊……”
在场的官员和临近的百姓都有些动容，他们虽然心里愿意相信贵妃娘娘就是月娘，月娘归家可保大胤盛世长存……
可是听到柳大将军如此陈情，谁又不是为人父母呢？
一时间喧闹的人群渐渐平息了下来，祈福的人们也是放下了双手。
柳大将军与柳夫人如此作态，也是出乎了顾夷长的意料，“月娘归月”本就是为了助柳浅浅离开大胤皇帝，没想到逼出了柳大将军如此义愤填膺的陈情。
没错，他是打算激怒柳大将军，是打算挑拨大胤皇帝与大将军之间的关系，他是要如今的大胤从内瓦解。
但是顾夷长对柳浅浅承诺过，她从来都不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柳大将军现在拔剑，那他将失信于柳浅浅了。
他显然没打算让自己失言，手中的折扇一点点在手掌里合拢，最后扇柄敲在了自己的掌心里，紧接着他的目光向后扫了一眼。
江大人看到顾夷长看过来的视线，心下一横，直接上前一步，“柳大将军说得好听，忠君爱国不过是假象而已！”
柳大将军皱起了眉头，柳夫人面上不显，目光却是往后看去。
宇文煜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收拢起来，握成了拳头，越收越紧。
江大人向前走到柳大将军身侧，向着宇文煜拱了拱手，“启奏皇上，臣本想留到明日早朝再报，却不曾想柳大将军在此冠冕堂皇，容不得贵妃娘娘奔月归家这样的好事。”
“好事！？”柳大将军直接怒骂出声，“江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你求着我爹给你升官，把女儿嫁进柳府的时候，你自己说过什么，全忘记了？”
“如何不让你女儿去奔月归家！”
柳侍郎上一秒还在为自家二弟的话感慨万分，下一秒就听到柳大将军这样的话，面色也是一僵，江大人的女儿可不就是他的夫人吗？
江大人如今虽然当上了刑部尚书，但是没少被人诟病，他当年可是断了女儿的姻缘，求着与柳家结亲，才得来的官职。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大夫人虽然为柳侍郎生了一双儿女，却清心寡欲，整日礼佛甚少出门，柳家的家务至今仍旧是老太君把持着，与她不闻不问也是有很大的关系。
江大人脸颊上的赘肉颤抖了两下，避开了柳大将军冒火的眼睛，而是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宇文煜。
“启禀皇上，逃犯柳易辰拒不认罪，甚至出手伤人，昨日臣率人追至郊外，犯人已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