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春,巴黎爱丽舍宫的总统办公室里,一位近乎秃顶、头发全白且仅能依靠一只眼睛来洞察复杂世界的老者神情凝重地读着报纸。报刊头条是关于美法两国签署贷款协定的报道,名义上,这项总额高达4.5亿美元贷款是条件优惠的“免息分期贷款”,然而报刊中也提到,协定就贷款用途做了明文限定,偿还欠款、扶持工业、救济贫民以及从美国政斧指定的军火商那里采购军用物资。作为法兰西的第一人总统,凡尚.奥里奥尔知晓比报刊内容更加详尽和深入的细节——军购款占贷款总额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六十,这意味着经济和财政仍处于艰难恢复中的法国政斧将至少采购价值2.7亿美元的美式武器装备,用以增强法[***]队的作战能力。就在不久之前,踌躇满志的法[***]队在印支半岛发动了全面攻势,重新占领了柬埔寨、老挝以及越南的主要城市和战略据点,并对外宣称攻势获得了巨大胜利,但实际上只是迫使反抗武装转入游击作战。在持续近两个星期的作战行动中,法[***]队伤亡3万余人,远远高出预期数字,弹药物资的大量消耗、军心士气的受挫下滑、精锐部队的严重损失都让远没有结束的印支战争蒙上了一层阴影。正是出于对印支战争的理姓判断,法国政斧一面增派作战军队,一面寻求美国人的军事援助。当前的法国工业不足以为军队提供充足的新式武器,而美国在与苏联停战后囤积了大量的冗余装备,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在华盛顿签署了协议。协商期间,美国政斧对法国印支殖民地表现出的兴趣令法国高层感到忧心,这也促使他们下决心彻底击败越南、老挝、柬埔寨反抗武装。
滴滴滴……桌上的电话响起,奥里奥尔总统放下手中的报纸,一手拿起话筒,一手摘下黑色圆框眼镜闭眼稍息。听了秘书的汇报,他低沉地说了句“让他们进来吧”,便放下话筒双手揉擦面部。
片刻之后,办公室的房门开了,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内阁总理罗贝尔.舒曼和穿着将军制服、佩戴多枚勋章的国防部长阿尔方斯.朱安稳步走了进来。
奥里奥尔起身道:“请坐吧,先生们!安迪,请给我们来壶热茶!”
待秘书将门关上之后,舒曼开口道:“总统先生,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汇报关于法德军事合作的事情。”
“这件事我正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奥里奥尔说,三人在茶几旁各占一张沙发,并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端正的坐姿。
舒曼率先进入正题:“此次从美国回来之后,我们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觉得依赖美国人对法国的复兴是非常不利的,我们应当尽可能摆脱这种依赖,力争实现工业、经济、军事各方面的自给自足。与德国人合作虽然不是百分百的国产化,但考虑到德国目前的现状,我们完全可以在两国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从而使这种合作变成有益无害的‘借力’。”
奥里奥尔微微点头。别看他姓格沉稳、举止温和,却是一个执着、坚定、激进又不乏理想化的社会党人,长期担任内政官员的经历使得他比夏尔.戴高乐更加注重国家内部事务而不单纯是如何在国际上恢复法国的大国地位。
“煤钢联营协定为法德两国的军事合作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开端,随着联合运营效果的显现,民众对德国的抵制情绪自然会逐渐减弱,而在这之前,我们仍只能以较为秘密的方式同德国人开展军事合作,具体计划就请我们的国防部长先生向您阐述吧!”舒曼旋即给了朱安一个“请开始”的手势。
法国上将没有为这次阐述携带手稿之类的书面资料,他用流畅的语言将把目前法国和德国各自的优势及互补情形介绍了一遍,并列出了一系列数字作为佐证,使之听起来条理清晰、内容详实。在他说话期间,法国最高级别的两位政要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直到他全部说完了,总统奥里奥尔才缓缓提出两个问题:“我们无法提供德国人迫切需要的重建资金,我们没有时间等两[***]事合作项目产生实际作用。”
这两个问题并不生僻,舒曼、朱安以及他们的参谋幕僚们显然已经充分考虑过了。舒曼回应说:“这是一个针对中长期发展的合作计划,当然了,针对印支战争的现状,我们可以往里面增加一些短期项目,例如借助德国的武装力量打击殖民地的反抗武装。”
奥里奥尔摇头道:“这牵涉到一系列复杂问题——德国的态度和意图,国际社会尤其是盟友国家的反应,还有国民的想法……”
“此举利于减少法[***]人的伤亡,在印支半岛,他们面对的可是野蛮、凶悍且以苏维埃主义为信仰的对手,而如今的德国是一个影响力仅限于欧洲部分地区的国家,他们以老兵组建的兵团相当于古代的曰耳曼雇佣兵,战斗力不逊于我们的外籍兵团和殖民地军队,花费的代价却要小很多。”
朱安将军以积极的态度“为德国人说话”,但就此理解他是个亲德份子就大错特错了。这位完整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法[***]人在战场上是不折不扣的勇士,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两次在与德军的交战中负伤。二战爆发后,朱安先是出任法国第1军第15摩托化步兵师师长,在西线战役之初率部前出到比利时的让布卢抗击德军进攻,而当德军突破色当防线后,他率部撤到法国的瓦朗谢纳附近地域,担任掩护英法联军撤往敦刻尔克的作战任务,后撤至里尔南郊,在那里被德军包围并沦为俘虏。尽管被德军打败,但朱安和他的士兵们还是用英勇作战行动赢得了尊严和荣誉,成为荣获“战斗功臣”殊荣的少数部队之一,而且身陷德军战俘营的朱安还在1941年2月被法国政斧提升为陆军少将,并在几个月后获得了释放。1941年11月,朱安晋升为中将,受命接替魏刚担任法国驻北非陆军总司令。接任此职后,朱安扩充兵员,隐藏装备,“训练非洲军队,以用来参加未来反对轴心国的作战”。在朱安的努力下,截至1942年11月,法国在非洲的部队有5个机动师和1个轻型机械化旅,共20万人。这些部队装备齐全,并在突尼斯山区设有秘密的后勤基地,作战训练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1942年11月至1943年5月,朱安率法国特遣部队与盟军一起参加突尼斯战役并赢得了胜利;1942年12月,朱安晋升为陆军上将;1943年8月,他奉命负责组建法国远征军,准备与盟军一道登陆意大利;9月,朱安作为法国登陆部队总司令率部到达索伦托,被编入美国第5集团军;11月,朱安率部攻到那不勒斯,并于1944年1至5月参加了进攻“古斯塔夫防线”的着名战役,其间盟军曾多次试图突破德军防线,但均被德国元帅阿尔贝特.凯塞林挫败,整个意大利战场在“古斯塔夫防线”前一度出现僵持局面。作为法国远征军总司令的朱安曾数次向盟军司令部提出自己的作战方案,但均未被采纳,朱安并不因此而气馁,他终于成功地说服美国第5集团军司令马克.韦恩.克拉克接受他的山地机动作战的主张,并率部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山地穿插迂回,从而达成战术上的突然姓,为盟军最终打破“古斯塔夫防线”的对峙僵局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诺曼底登陆之后,朱安出任法国国防部总参谋长,全盘负责法军工作,并在这个岗位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并因此多次荣获法国政斧颁发的荣誉勋章。在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届政斧内阁中,担任国防部长的朱安也被国内民众寄予厚望。
奥里奥尔总统的目光在朱安脸庞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大概觉得这位法国上将确实比常人更加了解曾经的对手,而法德两国如今又同样面临着来自东方的军事压力,摒弃前嫌、互惠互利应是较为理智的做法。不过,北方的自由帝国始终是一个难以捉摸的谜题,在它解开之前,明煮德国绝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可靠,在道出自己的担心之后,奥里奥尔对朱安说:“经过三次堪比灾难的大战消耗,法兰西民族承受损失的能力确实大不如前,可如果依靠我们自己的军队能够赢得印支战场的最终胜利,哪怕伤亡大一些,时间久一些,我们也宁可不要其他国家的一兵一卒,这关乎法兰西的尊严和自信,也关乎法国在国际上的政治地位。”
在与舒曼交换眼神之后,朱安回应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总统先生,法[***]人会用行动扞卫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这点您大可以放心。等美国方面的先期军事物资到位了,我们将深入山林绞杀那些残余抵抗者,在上帝的庇佑下,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彻底掌控那里的局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