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一座充满神奇魅力的城市。当蒙古铁骑席卷欧亚之时,它是东欧版图内少有的未被蒙古人踏足的城市;当法兰西的刺刀挑遍欧洲诸强时,它成为拿破仑这个传奇从巅峰滑落的转折点;当德意志的滚滚洪流让整个欧洲再次颤抖时,又是它,让德意志的世界之梦在这里止步……2月的莫斯科,寒风萧瑟、千里冰封,春天尚远,何况夏曰。
克里姆林宫的一间偏僻的书房里,炉火熊熊、茶水热腾,三个中年人各自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听着留声机里播放的古典音乐,满屋子的书籍与古董让人们仿佛回到了相隔并不那么久远的沙俄时期,只是墙上挂着的铁锤镰刀红旗在无言地提醒每一个人注意两个时代之间的巨大差别。
窗外,雪花安静地飘落下来,隔绝了外界的种种纷扰。
当房门被敲响时,距离留声机最近的那个人条件反射的拿起了磁头,唱片只在空转,屋子里一片死寂。
获准进入房间的是一位同属中年的陆军将领,在这温暖的房间里,他肩上残留的雪花很快融化,但整个人浑身上下仍带有一股浓重的寒意。
“情况怎么样了?”坐在靠窗位置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这位肩上扛着三颗小金星的将军端正地站着说:“今天中午1点10分,他正式停止了呼吸。”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寂。
末了,靠窗位置这个头顶秃的厉害、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脖子以及左手掌都缠着白色纱布的中年人从沙发上起身。
“一个优秀的无产阶级战士、马克思主义的坚定继承者,以铁血手腕治国的领袖,一个属于苏维埃、属于世界的传奇人物,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走到留声机旁,将磁头放下,优雅轻松的乐曲声再度响起。
“要立即对外界公布这个消息吗?”坐在靠办公桌处的中年人头发呈深褐色,仔细查看会发现里面已经悄然掺杂了不少白丝,他看起来个子不高,有着一张胖乎乎的脸,说话时伴随着抑扬顿挫的强烈节奏感。
秃顶中年人站在留声机旁,顺势将右手掌搁在了旁边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的中年人肩上,就年龄来看,他是三人之中最大的,但五十多岁对于政治家来说可不算老,只要身体健康,这样的年龄堪称“政治的壮年”。
“卡冈诺维奇同志,您觉得呢?”
坐着的这位中年人也是三人之中唯一留有胡须的,浓密的上唇胡和斯大林有些相似,但他显然缺乏一位伟大领袖应有的决断力:“要我说,公布与否各有好坏,我担心的倒不是一些地方可能会发生小规模的搔乱,也不是军队和人民通过战争胜利重新树立起来的信心,而是内部以及外部的敌人会利用这个机会大做文章——篡权、颠覆,两者之间不论出现哪一种,对我们好不容易有所恢复的国力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打击,甚至会让我们的[***]事业再次误入歧途。”
秃头的中年人不动声色地望向靠近办公桌位置的褐发胖子,名义上,他是自己的亲密战友,两人曾在轰动世界的大清洗中联袂出演过,当长期厮混官场的,尤其像是这种城府颇深、左右逢源的,很难把人或被人当成真正的忠实伙伴。
从外面带来消息的这位将军显然不是一位单纯的听众,他大声说道:“同志们,大家难道不觉得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背后有个巨大的阴谋吗?我们应该充分警惕起来,坚决防止1941年夏天的被动局面以及因为消极防御而导致的糟糕损失。”
秃顶的中年人当即回应说:“别激动,我们的格罗尔拉夫将军,你看,我们刚才都还在严肃讨论这个问题呢!只是唯物主义理论教导我们,看事情应该透过表象抓住本质,敌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对我们发动攻击,就是因为惧怕我们的强大,同时又看到了我们的软肋——长期以来,我们遵从于一个绝对的核心领导者,一旦突然间失去了这个领袖,我们就会变成一群没有头脑的苍蝇,然后他们只需要动用小小的手段,就能够让我们自顾不暇、陷入混乱,届时根本不需要大规模的武装入侵,他们就能够将伟大的苏维埃联盟推倒。想想看是这样的道理吧?”
将军看起来并不相识那种没有学识的莽夫,他很认真地听着这番言论,细细品味和琢磨,也就暂时放弃了发言机会。
秃头中年人——差一个月才满47周岁的贝利亚元帅,虽然从1941年起就不再直接负责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领导工作,但他一手重建了苏联情报、反情报以及国家安全工作,这些部门的许多大小头目和关键人物都是受他提拔上来的,即便不在其位,依旧能够利用自己灵活的关系和手腕影响这些神秘而又威力无边的部门,再者,他对自己每位“老同事”过去所做的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这在政治上是一个极其巨大的优势。
“我一直坚信,卡冈诺维奇同志极为丰富的革命经历以及出众的领导才华完全具备在危急时刻稳定局面的能力。”说出这话时,从斯大林专列遇袭事件中侥幸逃生的贝利亚并没有看近在咫尺的卡冈诺维奇,而是以平静敏锐的目光注视着稍远位置的褐发胖子,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也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政治搭档,格奥尔基.马克西米连诺维奇.马林科夫,这是一个已经获得政治局委员和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提名的重磅人物,在国家和党内的地位仅次于贝利亚。至于卡冈诺维奇,早年虽然担任过中央委员、中央委员会书记、政治局委员、人民委员会副主席,此次同样获得了部长会议副主席提名,但在当前的苏联领导集团里,他却是排名最末位的。
在没有略微低着头的情况下,马林科夫似乎察觉到了贝利亚那带有暗示姓的目光,他没有过多犹豫:“我坚决赞成!”
倒是被“意外”推上显赫位置的上唇胡中年人谦逊低调地说:“我有限的声望实在不足以服众,而且缺乏像贝利亚元帅同志这样的气魄和远见,若是让我做一些具体的组织工作,可能还会更心应手一些吧!”
“如果说卡冈诺维奇同志的声望都还不足以服众,那我们就更是羞于见人了!”说完这话,贝利亚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仍在思考的将军面前。卫国战争的胜利使得一大批功勋战将获得跃升,相比于战功卓着的元帅和大将们,眼前这位陆军上将并不算是起眼的人物,但他的位置偏偏非常关键——首都一多半的内务警卫部队都接受他的指挥,更重要的是,当年若不是贝利亚从秘密警察部队的分队头目中将他挑选出来送到内务部队锻造,他如今可能连一颗将星都还没混上。
“我建议暂不公开他的死讯,而是以他身受重伤为名秘密召开党内高层会议.非常时期,我们需要动用非常手段,必须消除内部敌人的威胁,然后才能枪口一致对外,以一个团结、稳定的苏维埃联盟应对外部的威胁和挑战。”贝利亚正面对着将军说道,当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时,那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竟产生了类似催眠的效果。
“我无条件服从大局。”将军斩钉截铁地表了态。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在树林里呆了一整天,林恩不断地搓手跺脚,可还是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冻成冰坨了。策马游弋的领队军官赶在夜幕降临前回到这片不起眼的树林,他带来了温热的食物——这在众人看来不亚于一个小小的奇迹。狼吞虎咽地吃完,领队又告知他们:苏军果断加强了边界线上的警戒,能够通行的每一处区域都布设了24小时岗哨。要想从这一带穿过边界进入芬兰,要么冒险走布设有地雷或是需要攀爬峭壁的地带,要么跟苏军边防部队来一场斗智斗勇的比拼。
虽然有人觉得这样的天气地雷可能会被冻住而失效,可多数人都默默地选择了顺从——顺从领队和林恩共同的抉择。
“听好了,你们现在是即将前往芬兰潜伏的苏联间谍,而我们的任务是将你们护送到边境那边,至于理由什么的,你们不必解释,由我来应付就行了。若能够顺利穿过边境最好,若是没能逃过哨卡的盘查,到哨卡前面时所有人尽量不要说话和做小动作,不排除与苏军交火的可能!”快到边境线时,领队偏过头用德语小声对林恩说道,“最好把你们自己都当成哑巴!”
林恩随即让弗朗茨将这话传递给队伍中的每一个情报人员,在这里,索尔特遣队的成员一共有11人,从苏联撤离的情报员4人,再加上林恩,总共16人。
有了马匹驮带行李重物,还能够轮换着骑乘休息,队伍的前进速度确实快了不少。临近午夜,前方的夜幕因为探照灯的光芒而染成了奇异的橘色。林恩远远的观察了一下,苏军的边境哨卡类似于防御体系中的机枪堡垒,主体为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圆柱体建筑,上面是敞开的岗哨塔楼,一盏大功率的探照灯覆盖了方圆两三公里的区域,而差不多四公里之外便是毗邻的边境哨卡——这样的部署顿时让他想起了在奥拉宁堡率领自己的夜战小队向苏军纵深实施侦察攻击的情形。那一次行动惊险异常,而且随行的坦泽、特奇梅尔都是战斗力不堪入目的新兵蛋子,唯有沃夫鲁姆还算老道,一口流利的俄语骗过了苏军,也让他们抓住了一线生机,后来居然开着缴获喀秋莎火箭炮车返回到了己方防线。回想起来,那样的经历足以让自己的回忆录变成一部惊险小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