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为这天下谋好处
姜全献原先定的地方在锁春楼，倒也在畔月湖附近，虽说此处游人众多，可危险的地方却也安全。
要说无论是当今太子，此时正身处废储的漩涡不说，还是她一个宣平候府的嫡女，不仅得了太后的青睐，还与如今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的皇子定了亲，少不了有人暗里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倘若二人此地无银三百两，遮遮掩掩的非要去了偏远静僻之处，稍一合算，怕是就要惹了人生疑，倒不如就寄身在这喧闹之地谈事。
索性那锁春楼是个茶坊，地段也不算太好，周边又都是些骄奢淫逸，花天酒地的场所，会特意去喝茶的人倒也不多，段满枝对于这个选址倒也还算满意，好歹姜全献也是个有脑子的。
却不想待她到了那约定的厢房却不见那太子爷，里头坐着的两个男人她亦是不认识，可一见她却具是恭敬的站起了身，随即抱拳说明来意。
段满枝虽是无言，却也乖乖跟着走了。
那太子爷如今被折腾的有些神经衰弱，对于段满枝先前的提议虽是震惊，可现如今却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他不愿这最后的希望也就此落空，于是只愈发的谨慎，见面的地点竟连她也瞒着，直等她到了这锁春楼，见着了他少有的信得过的下属，这才敢悄悄带了她过去，还是走的后门儿。
只是段满枝万万没想到，那两个男人带她去的地方，竟会是半缘楼。
先前还未发觉，只等见着了姜全献，看着茶点上了桌儿，瞧见那碟子边儿上印着的半缘楼的半月标，这才恍然大悟。
段满枝一时语塞，警惕的看了看周遭，若非姜全献此时已是紧张的出了汗，一双手掌不安的攥着衣角，她当真要以为这太子爷临近关头慌不择路，是跟那姜全裴联了手，这才将她骗过来要杀她灭口呢。
真是作孽，她现下倒真有些摸不清这姜全献究竟是聪慧还是真蠢了。
那姜全献见她四下张望，还当她亦是紧张，于是赶忙张嘴宽慰，“段二小姐放心，此处虽是酒楼，看守却是严密，外头守着的也都是本宫信得过的人，必然不会叫人轻易靠近了去。”
段满枝只暗里瘪嘴，能不严密吗？那姜全裴在这半缘楼里干了多少肮脏事儿，要不严密，恐怕早己传进官家耳朵里去了。
“此次待地点有所隐瞒之事，还望段二小姐勿怪，本宫如今实在不敢莽撞，非得是谨小慎微，这才敢出来见你，此处亦是听闻是先前九弟时常来的地方，他身子孱弱多病，四弟总也管着他，能由他时常出入这半缘楼，想来此处应当不是什么闲杂之地，会比别处安全些。”
“……”
段满枝没话说，只能感慨姜全裴这些年的功力，几乎伪装的天衣无缝，唬的这羊羔似的太子爷如今将将入了虎口，还替他说好话呢。
“虚言也就不必多说了，想必殿下若是在外头待得太久也不好，此番殿下能够找上门来，定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的，不如长话短说，也能省下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姜全献终究是优柔寡断，临近关头竟还举棋不定，看她半晌，这才支支吾吾的，“是，本宫已然有了决断，可心中却还有几个问题想问，或许冒昧，但倘若不清不楚，却实在放不下心来……”
段满枝只耐着性子，“殿下但说无妨。”
“为何？”他陡然抬头，眸中坚毅，拧紧了眉毛，“为何是我？”
直待对上段满枝些许不耐的目光，姜全献方才稍稍垂了垂眼，本也没什么太子的架子，此刻更显落寞无助。
“本宫虽不知如此做于你候府…不…是于你有什么好处，可若说新帝的人选，无论是谁似乎都比本宫来的有威望，本宫猜，本宫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棋子是谁又有何妨？即是如此，又为何是我？不是四弟，不是九弟，也不是十一弟，更何况…更何况…你如今与十一弟还有婚约在身……”
他说罢脑袋垂的更低，压根儿不敢看她，心虚似的。
段满枝现下才算是明白了，不由轻笑出声儿，这姜全献怕是以为她要助姜全卿夺得帝位，这才蛊惑于他，好让他犯下篡位的大错，如此想必官家也再不必苦恼，朝中众臣也没了由头阻拦，就此顺风顺水的贬了他，如此，姜全卿的储君之位自也是水到渠成，信手拈来的。
“也对。”段满枝也不反驳，只顺着往下道，“无缘无故的助殿下篡位，确实叫人起疑，即是如此，想必还是交易来的更让人放心些。”
这话虽是俗气，却也叫姜全献没来由的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确实，只有各有所求，才最叫人安心。
“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本宫做的到的，定能尽数满足于你。”
段满枝只看他，像是在思索，面上没什么表情。
原本谋反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送游同想回大夏，她也没真指望这太子爷能够如此轻易的就挤走了他老爹，毕竟泰安帝这么些年这位置也不是白坐的，可若姜全献当真坐上了帝位，这目的似乎还能多一个，她便斗胆做一做这梦。
“别的小女不要，只求到时殿下坐稳了帝位，将姜全卿一条命，不问缘由，完完整整的交在小女手上。”
“什…什么？”
姜全献有些愣，半晌儿也没回过神儿来，他原以为这小姑娘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夫婿，诓骗她呢，可现下？确也是为了他那未来的夫婿，却不是要助他夺位，坑害于他，而是想要取其性命，杀人灭口。
“殿下不应吗？莫非是要小女签字画押，将这把柄攥在了手里才肯信不成？”
“不！不…本宫信你。”
“那么殿下的答案？”
姜全献只垂眼，原本舒开的眉间却又拧上了，“还有一事，段二小姐可曾考虑过？”
段满枝只看他。
“兵力。”姜全献道，“你既说此事除你一人之外，候府再无第二人知情，先不说宣平候如今手上已无兵权，便是有，又能否借给你行这大逆不道之事，去对父帝的禁卫军呢？”
“谁说我要借候府的势，用父亲手下的兵了？”
姜全献只一惊，“那是？”
段满枝却是打算卖这个关子的，“此事便不牢殿下费心了，只待万事俱备，小女自会唤人告知殿下的。”
姜全献只心中狐疑，面上却是不显，他倒是想不出这不大点儿的小姑娘还能从哪儿给他弄出能够对抗禁卫军的兵力来，还得打赢了这场仗，可毕竟吃过前头的亏，如今也不敢太过小瞧了她，于是只得将信将疑，心中忐忑。
毕竟如今这世上，怕也只有这小姑娘站在他这头了，纵使做不成，他亦无憾。
事既商定，段满枝自然不打算多留，当即戴上帏帽便打算离去，却不想临近关头，那姜全献却又叫住了她。
他面上有些局促，半晌儿方才抬头，“倘若…倘若本宫…做不到今日应下你的事情，你当如何？”
段满枝却是面无表情，像是早已预料其中，果然，取名为“献”，又哪里能真的去“夺”呢？
“殿下说的是哪一句？莫非事到如今念上了兄弟情谊，不打算将人交给我了？”
姜全献只抿唇，“也不是……”
“既不是，殿下又在担忧什么？”
姜全献答不出，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段满枝却只叹气，“小女方才已是说了，我只要姜全卿的人，只要殿下肯将人交给我，或是不从中加以阻挠，便算是遵守了承诺，至于何时，何地，何法，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姜全献只一愣，像是听出些话中之意，却又模糊的很，难以捉摸。
段满枝这才从袖中掏出一捆长卷，裹好了锦缎递过去。
游隼这两日才堪堪做成的，她原以为今日不必拿出来，不想却还是要这东西推波助澜。
“殿下可不要忘了此事究竟是为何而起，区区流言罢了，搅的殿下心烦意乱是小，搅浑了殿下的本心才是大，殿下今日回去，只管琢磨自己该做的，至于其它，不必忧心，更不必有所顾虑，小女不过是想借殿下的身份权势谋个好处，可殿下要做的，却是为这天下谋好处。”
姜全献没说话，怔怔地接过她手里递来的长卷，沉的吓人。
段满枝回府的马车绕过乏茶巷前，还没走出多远，便见一抹身影掠进车内，赫然是地雀无疑，索性这马车的窗子做的小，要不然非也得翻窗进来不可。
“现下那付奚勤在何处？”段满枝递过去一盏茶。
“一炷香前刚刚从城外回了院子。”地雀接过那茶，目光却是落在小茶桌子的点心上，直等得了段满枝的首肯，这才迅速抓了两块儿。
段满枝只笑，递过去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已是放在身边多时了，揣摩许久，现下总算是能送了出去。
“小心些，别被人给发现了，那付奚勤的身手不赖，况且外头的茶肆里还有人监看着，可万万不能叫他们瞧见了你的真面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