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寿宴当日
寿宴当日。
太后是个不大喜欢热闹的老太太，这生辰本也打算只办个家宴，唤了身边的几个儿孙来吃个饭便是，现下虽是改了，还往外头递了帖子，能收到的人儿却也不多，需得文官四品，武官三品以上，还得带着帖子才能进去，本也是不允带家眷的，不过这回却是为了见见那宣平候府的二丫头，一个道理，倘若只为宣平候府破了例，多少都要惹人非议，于是便只好放了嫡出进来，其余一概不准，总之人越少越好，太后她老人家最是受不了嘈杂。
于是这回，家中除了段振儒领着柳氏，除此之外便只有她大哥哥与她跟着一道儿，至于段维霖为何不在，段满枝亦是好奇，问了她老爹，却是说她三哥哥近些天尤为刻苦，平日里听着何时能出军营这样的消息都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这回却是不一样，都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给拒了，还说如今两国关系紧张，此刻最是松懈不得，段振儒见他如此，却是倍感欣慰，压根儿都没细想便径直应下了。
段满枝虽是觉得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许是她三哥哥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先是前脚刚参了军，后脚竟是连玩儿都不打算出去玩儿了，好生不像他。
段维宽却是打一开始就在暗地里给她使了眼色，又在马车里头细细叮嘱，神色说不上凝重，却也不轻松，意思是要她今日尽管跟在他后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一概都会替她拦着，省的出了什么岔子。
自从那日听闻此消息起，他便没有一日能睡个安稳觉的，先不说他家妹妹平日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太子献与九皇子又是如何认识她的，倘若只是听京中所传，即便是有所好感，却又为什么非要趁着这寿宴的契机，有意将其领到太后跟前儿去呢？他总觉得今日这寿宴定然不会简单，怕是有人会借此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几人刚到宁第宫时，里头原本喧闹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下来，具是看着她们的，什么表情都有，却大多不甚明显，只是眼里的东西终究是藏不住，段满枝只与段维宽对视一眼，随即便见不远处游廊后一小太监悄无声息的去了后头，像是去通风报信的。
看来这回听到风声的可不止有他大哥哥一人。
二人只心照不宣，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跟在段振儒与柳氏身后走。
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原本还都只是些驻足瞻望的，与身边之人面面相觑，所谓枪打出头鸟，现下却是有人先出了声儿，余下的自然纷纷迎上前来，弄的段振儒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夫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压根儿应付不得。
传言中那三人具是继承帝位的有力人选，即便太子献总也身陷娱言，可如今终归还是坐稳了东宫，倘若这宣平候府的嫡女当真是嫁了，依她的家底与出身，怎么着也能换个贵妃或是皇贵妃的来当当。
可即便不是太子献，京中传言也多是那嫡女与当今十一殿下有意，虽说那姜全卿也是这两年才冒了头的，却耐不住其势如破竹，便是前些日子就已是一整日一整日的与官家待在那重华宫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况且那姜全卿如今尚未婚配，倘若那嫡女当真跟了十一殿下，便是正妻，又倘若是那姜全卿继承了帝位，那么宣平候府的那位，便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还有那姜全裴，除了身体弱些，其余一概与姜全卿无异，如此无论是跟了何人，将来都是少不了他们巴结的，如何还能管的上面子不面子了？
却好在段振儒也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当年杀出了名头，即便如今多年休养生息，却也没养成个拔了牙的老虎，只要眉梢微微一立，大多也能震的住面前那些官眷，这才叫段满枝几人有了片刻的安宁，可无论现下是走到哪儿，身后总也有好几双眼睛一路盯着，便是一刻也不曾放下，叫她好生不自在。
段满枝只得找个僻静些的小角落坐下，段维宽自是一路跟着她的，当即也坐在了一旁，现下寿宴尚未开席，还是不要惹出事端的好。
却不想她手里那一盏清茶还没饮过一半儿，便见段维宽朝她使了个眼色，正对着她身后呢，段满枝当即扭头去瞧，却是见那嘉志伯爵府的穆小姐红着一张脸，行动间好不痛快，一小段儿路走了大半晌儿才到她跟前，便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我…我能坐这儿吗？”
段满枝只看她，也不说话，她与这穆学娇倒也不算生，这人儿与段满筝那丫头志趣相投，二人一个德行，合拍的很，平日里偶尔便会去候府走动，虽说不是去找她，却也没少打过照面。
她如此想着，难免生出些戏谑的意思来，随即提了提嘴角，“怎么，穆小姐这趟也是想着来巴结攀附的？”
“谁…谁…谁想巴结你了！”她听罢却是恼了，抬高了声量，拧着双秀气的眉毛，却是碍于那正坐在她对面的候府大少爷，不怒自威，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瞧呢，跟在司督鉴审犯人似的，压人的很，于是只得暗自努了努嘴，嘀嘀咕咕的解释，“倘若不是爹爹跟母亲非要我过来，我才不会来呢……”
段满枝听罢只顺着往她身后瞧去，果真见不远处一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个极有气韵的妇人，另一边还站着不算面生的穆秉录，见她瞧去，前者当即便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没事儿人似的，后者却笑，谦和的朝她点了点头，这才与身边之人交谈起来。
穆学娇瞧她弯了眉眼，还以为笑话她呢，跺了跺脚便要离去，怎么着也得争口气不是？总不能贴着冷屁股的上。
段满枝见状，却是赶忙叫住她，“穆小姐倘若就这么离开，恐要落了笑话。”
那穆学娇一听，这才停下来，果真便见不远处一众人等皆是看着她这边，像是就等着瞧她笑话似的，于是她只得扭头，半是愤恨半是可怜的瞧她，眼中具是不服，话里却是委屈，“让我坐会儿，一刻钟就走。”
段满枝只觉好笑，本也是逗她的，于是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小石凳，“穆小姐且坐。”
穆学娇闻言，当即便在她身旁坐下了，生怕她反悔似的，只是那段维宽当真是吓人，如此面对着坐，她便连动弹一下都觉别扭，于是只得撑直了身板儿，吓人就吓人点儿吧，好在没被赶走，要不然可得被爹爹跟母亲好一通念叨。
段满枝只替她斟上一杯茶，面上笑意半点儿也不收敛，“今日寿宴瞧着便是一如往常的规矩，可穆小姐生气的样子却是有趣。”
那穆学娇抿了口茶，半晌儿方才回过神儿来，“你故意的！”
段满枝只笑，也不应她，却是见面前的段维宽面上一僵，当即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瞧来也不像是方才见着穆学娇似的那般轻松，却是警惕的。
段满枝只面上一冷，能让他家大哥哥露出此等神情的，必然是那传言中几位的其中之一，竟是这般众目睽睽之下便寻来了。
她面上不显，亦不扭过头去，只等一道声响听似柔弱无力，自她头顶传来，“想来这便是段家二小姐了吧？”
段满枝当即回头，面上顿时诧异，瞧他眉心一颗红痣，男生女相的孱弱，倒是不像朝雀宫那日般能叫嚣的很，看着倒是一吹就倒，身旁还叫人搀着，自是姜全裴无疑。
不想姜全卿没找来，这疯子竟是先来了。
“臣女见过九殿下。”她也不一直盯着看，只在垂眼前扫过一眼他身侧之人，瞧着比姜全裴的年岁倒是大些，衣料华贵不似下人，一双眼睛像是长在了姜全裴身上，其中忧心更不像是装的。
如此本也没什么，姜全裴在外向来都是孱弱多病的形象，出行时身边有人陪着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是她瞧那男子揽在姜全裴腰间的右手，又哪里是一个下人能对主子这般做的？于是只偏了偏身子，亦朝那男子行上一礼，“见过四殿下。”
那姜全臻闻言，这才看向她，眼中虽是几许诧异，却是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了。
姜全裴如此却是来了兴致，他长得好看，面上一笑便觉春风拂开了花，“段二小姐如何便知道他是当今四殿下了？”
他如今一双眼睛温水似的腻人，论谁也不会相信他私下里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也难怪平日里照拂他的女使和小厮们具是一派好言称赞，倘若她不知其中因果，想来也快要溺死在他这眼睛里了。
“臣女眼拙，自是因为四殿下器宇不凡，不过要说实话，却是因为四殿下现下与九殿下待在一块儿，九殿下面貌清俊，眉心红痣自是好认，从前便听说四殿下与九殿下从小一起长大，最是要好，如此能与九殿下形影不离，又同样华贵出众的，除了四殿下还能是谁？”
她如此说，没惹的姜全裴高兴，倒是一旁的姜全臻意味深长的瞧她一眼，随即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去，抿起了嘴角。
这姜全臻自小便被姜全裴那副孱弱的样子给忽悠的头不是头，脚不是脚了，从前又总见其被姜全玺连累，躲在一旁悄悄的抹眼泪，于是只愈发心疼，所以时常将人带在身边，要什么便给什么，此刻听人说他们二人关系要好自是高兴的，只是不知那半缘楼的事儿，这姜全臻又知道多少，还是同样被闷在鼓里的可怜人儿。
那姜全裴也不反驳，只淡淡看她一眼，“听闻十一弟今日备了一出好戏，瞧段二小姐如此，想来还不知道吧？”
段满枝确也不知情，只实话实说，随即便见那姜全裴笑了笑，也不答她的，“想来段二小姐京中闻名，便连一向不好女色的太子哥哥也对你有所耳闻，这才会在太后跟前儿提了你呢，只是太子哥哥身边如今已经有了霍氏，太子妃之位已定，想来如段二小姐聪慧机敏，应当会选了十一弟做夫婿吧？”
他如此说，已是有了冒犯之意，段维宽当即便冷下了脸来，身边的穆学娇亦是坐不住，只退到她身后，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莫要驳斥。
段满枝毫不在意，“九殿下怎么能将自己剔除在外呢？臣女可听说九殿下先前亦是在太后跟前儿提了臣女的，想来今日能得进宫拜寿的帖子，亦是有九殿下一份力，臣女先前确是与十一殿下较为相熟，也欣赏他的才学，可今日瞧着九殿下，却是别样的玉树临风，正好对了臣女的喜好，不知待会儿选夫婿时，臣女能不能提九殿下的名字呢？”
那姜全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却又笑出声儿来，“自然，本宫自小身子便弱，没得人家愿意将女儿嫁于本宫，生怕本宫何时一口气便咽了，倘若此番能得段二小姐为妻，本宫自是千百个愿意的。”
二人面上具是客气恭维，心下却是各怀鬼胎。
将将入席之时，段满枝这才有了由头离去，身边的穆学娇早已吓软了腿。
姜全裴眯了眯眼，目光追随几人离去的背影，言语间有些不屑，“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没想到十一弟竟是喜欢这样儿的，还有那姜全献，也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
“先进去吧，外头风大。”姜全臻只由他抱怨，握了握他的手掌，果真有些凉。
“四皇兄莫非不这么想？”姜全裴却是气恼，蓦然甩开他，闹别扭似的。
“是是。”姜全臻只随口附和，揽着人儿的肩膀强行往里头带，“你不就是想看看那姜全卿如今一路顺风顺水，现下又想要个什么样儿的妻子才来的？若非如此，又何故非在祖母面前提了叫她好奇，非要看看这未来的十一弟妹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路数。”
“话说如此，四皇兄却也得应着我些。”
“是是。”
昨晚发烧了，头痛到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