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鹤虽已身死,但还有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另一方面,大多数人只知道将军府被满门抄斩后,与将军府联姻的尚书府里的人几乎全都被送到东楚。
不过东楚皇室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的,大多数人只知江素盏成为俘虏,却不知道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若是此刻江素盏以东楚皇后的身份出现,这对于整个南晋的士气将会是毁灭性打击。
江素盏几乎不敢想象,这次那些被送到东楚的俘虏在看到她成为皇后时,会陷入怎样的绝望,又会怎么看待她。
将军死亡、南晋水深火热、尚书府被屠杀的当下,她却在东楚享受“荣华富贵”……
——荣祯这是要彻底让她身败名裂,死都不得安宁。
“想都别想!”
她毫不犹豫推开荣祯,没想到她会如此激烈反抗的荣祯一时不察被推的一个踉跄,抬头时就看到江素盏用充满怒气的眼神看着他。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成为东楚的皇后。”
经年累月积压的痛苦绝望与恐惧在此刻被怒火盖过,她死死地盯着荣祯,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
面对她的极力反对,荣祯在片刻的沉默后,突然冷笑起来。
“你不愿意成为皇后,不就是心里还装着那个死人吗?”
他嘲讽道,“真是感人啊,若是他泉下有知你早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却还如此铁骨铮铮,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呢?”
面对荣祯的羞辱,江素盏怒极反笑。
“身为皇帝,脑子里却只能装着这种东西。在你看来,我不愿意当你的皇后只是因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她深深呼吸,试图让语气更平稳些。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要是成为东楚的皇后,南晋人会如何看待我!”
江素盏语气愤懑,“我不知道到底是与你有何种过节,以至于你要如此对我赶尽杀绝!”
从战场上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样。裴栖鹤被谣言逼死、牵连将军府与尚书府两家上千人或死或流放,至于流离失所的人就更是数不胜数。
她不明白,只是两国争锋倒也罢,为何荣祯一定要将她囚禁在这深宫中,千般万般地折辱和欺凌她?
这话一时间竟让荣祯哑口了片刻,在提出想让江素盏成为皇后的那刻,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南晋的问题,他只以为江素盏不愿意成为他皇后是因为爱着裴栖鹤—
—在他看来,若是没有裴栖鹤,江素盏迟早会爱上他。
“你就是这么想朕的?”他咬牙切齿,“认为朕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害你?”
这话听的江素盏几乎要笑出声了,她回想起过往荣祯对她造成的无数痛苦,毫不犹豫地反问。
“不然呢?”
这话打破了荣祯心中最后一丝柔情,他重重一甩袖子。
“好!好极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素盏,“既然你觉得朕就是这样的人,那就如你所愿。”说着他俯身,凑近江素盏的耳畔。
“在俘虏被押送到京城后,庆功宴上朕会向整个南晋、乃至全世界宣布你的新身份。”
对上江素盏恨到极致的眼神,他心中一痛,面上却露出笑容。
“好好享受吧,皇后。”
荣祯走后,屋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江素盏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阵风从大敞着的门外吹入,她才如梦初醒。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成为东楚的皇后,不管是为了南晋还是为了她,这都是最糟的结果。
可是她连自杀都不行,她丝毫不怀疑荣祯的暴虐。
一旦她死,剩下被关在东楚的那些女子会遭受什么,她几乎不敢想象。
自从被送到东楚来的第一天,他们就一同被押着见了荣祯,荣祯当时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要么江素盏成为他的女人,要么所有人全部被送到各个大臣或者勾栏院里。
她一个人换三千人,这笔买卖实在是太过划算,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
自那之后她就被囚禁在深宫中,她能见到的只有下人和荣祯,除此之外再也见不到任何其他人。
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也不清楚当初那些一同被送来东楚的女子现在都如何了。
有时候她会怀疑荣祯是否真的履行诺言让那些人平安活着,可惜她也无法再奢求更多了。
到底该做才能既不伤害那些南晋俘虏,也能让她不会成为皇后?
思索中,她在屋内来回转悠,直到她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的一根发簪上。
这是荣祯之前送来的东西,足够华丽、也足够锋利。
那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既然不能死,那她杀了荣祯不就行了?
无论是否能成功,刺杀皇帝这件事都不可能让她有资格再成为皇后。
就算荣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封后,也不会有人觉得是她背叛了南晋百姓,就连东楚百姓也不会同意。
在此之前别说是杀人了,她甚至连鱼都没有杀过。
虽然学医,但家族对她保护得紧,这么多年也就四年前曾偷偷溜到战场上救过一个人,到最后也不清楚那个人是否痊愈。
可在此刻,杀人的决心下的是如此之快,她没有丝毫犹豫就拿起了那根发簪,然后狠狠往桌上一刺——
实木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划口。
她感到心跳前所未有地剧烈起来,她握着发簪,像是握住了生命。
真没想到,她一生学医,却没想到在救人前就已经要杀人了。
没有关系,荣祯死了,她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不论成功与否,这一次她都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