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很郁闷。
自从上次和唐聿修打赌失败后,他就告诉了唐聿修九连环还存于世。
结果这家伙要了情报还不够,最后又和他打了个赌,赌楼茂卿近日动向。
他也是一时上头,觉得姜国怎么看都还能再挺个几年,唐聿修则是觉得楼茂卿三个月内必逃难。
最后两人都没赢,但他输得太多,把手上唯一一点九连环也给输了出去。
赌到最后就是输,这话果然没错。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和任何人打赌了,尤其是唐聿修!
不过九连环毒给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年他来来回回研究了许多遍,却至今也没能完全复刻。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这种状况,他对药物已经达到远观便可知其种类,闻之便可知其材料。
可九连环他甚至自己都尝了尝——然后躺了七天,要不是他不会死估计已经投胎了——写出了其中十七味原材料,最后一种却无法如何也分辨不出。
他能感觉最后一味是血,但他尝试加了各种血,人血动物血乃至虫血,都没用。
眼看九连环在他的折腾下已经所剩无几,为了避免彻底消失,他将其封存起来,现在又到了唐聿修的手上。
“杜若肯定是用了她的血,在九连环做出来前她曾经失踪了数月,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
一边在纸上写着,亓官一边自言自语。
“可惜她已经离去数年,百草谷也已经被焚烧殆尽,估计这辈子也不能得知最初的九连环是什么样子了。”
长叹一口气,活了太久,如今的他对大多数事情都不感兴趣,唯独只在医术与药物上钻研颇深。
如今又是捣鼓许多日依旧毫无头绪,他长叹一口气,终于走出了家门。
对于他们这种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来说,闭关几个月都是家常便饭。
本以为又是同从前那般寻常之日,却不想他刚出门,就听说了最近一连串大事,过大的信息量让他都有点懵了。
“李弘景死了?”他大为震撼,“李弘渊怎么还活着?姜国怎么突然就开始内乱了?四海清被查了?楼茂卿还死了?”
“看来阁下最近又闭门不出了?近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确实一时间叫人眼花缭乱。”
唐聿修看上去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要不是此刻他们不在四海清而是在广闾坊,亓官还真要信了唐聿修真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冷静。
“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如此焦头烂额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感到高兴。”
亓官毫不客气地嘲笑,“要是不急,你能躲到广闾坊里来?”
对于亓官的话唐聿修没什么反应,只是温和地说:“在下今日前来广闾坊主要是为了拜访坊主,可惜有人告诉我说坊主今日不在,便与阁下会见一面,稍后便会打道回府。”
“你要见坊主?”亓官有些意外,“这个节骨眼上,怕是也帮不上什么。”
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调侃道,“说起来,此人与你倒是有些相似,同样赫赫有名,同样不为人知隐居幕后。”
说到最后他摇摇头,“当然,现在你已经暴露了。”
唐聿修没有接话,如果真要说,坊主至今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哪怕是他也从没见过这个人,别说名字,连分毫的消息也无半点。
或者说,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广闾坊有个真正的主人,都以为此处是皇家经营。
“在下记得,阁下曾经见过坊主一面?”
唐聿修来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他也知道广闾坊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若是他心中那个设想是真的,或许四海清之事就会就此平息。
完全不知道唐聿修在打什么主意的亓官爽快地回答:“我确实见过他,不过也只是见过,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个人。”
“阁下当时说坊主欠你一个人情,如若阁下愿意,在下愿意交换这个人情的内容。”唐聿修思索再三,“阁下以为如何?”
到了这份上亓官也算是看出来了,唐聿修如此迫切地探寻这些,无非就是想知道坊主的身份。
此人身份这么重要吗?他不清楚,不过他也很好奇,运营着如此庞大商业帝国还能始终不显山露水的到底会是什么人。
“要我告诉你也行。”亓官摸了摸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脸上露出了有些恶劣的笑容。
“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当年唐家的真相。”
在唐聿修开口之前,亓官抬手拿起茶杯,不急不缓地吹了吹茶叶。
“别急着拒绝,现在当年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天飞,百姓要是真盯上你,能把你祖上八辈子都挖得一干二净。你问我坊主的真面目,怕是此人能解决你目前的心头大患吧?
“我不说,百姓迟早能找出来;或者我说,你提前将这些事情告诉我。”
他放下茶杯,对着唐聿修挑眉。
“庄主,你自己选一项吧。”
坐在他对面的唐聿修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就仿佛笑容已经雕刻在他骨骼上。
“阁下为什么对当年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唐聿修问。
“因为我很好奇。”亓官说,“我喜欢探寻一些故事,不论是谁的。”
说着他笑眯眯地指向唐聿修,“而且我也很想看看,像你这种杀人如麻却装作纯良的刽子手说出杀人往事的样子。”
他大笑起来,“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若是寻常人面对这种对话,哪怕是再善于伪装估计也要面色微变。
可唐聿修却连眼神都未闪烁,他只是如亓官一般笑起,只不过依旧是端庄内敛的笑容。
“那便如阁下所说。”
得到想要的回答,亓官也不再遮掩,很痛快地回答:“那是大概三年前,他找上我,让我救一个人。”
说着亓官摇了摇头,“其实那个人病得一点也不重,更多的算是心理问题吧,不愿意醒来。我花费了很大功夫才稳住心脉,最后还是坊主自己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人才逐渐醒来。”
说着他两手一摊,“真要说的话,起作用的还是坊主自己。”
“你认识被救的那个人吗?”唐聿修问。
“认识也看不出来,当时那人重伤,包得严严实实,我又没有透视眼,实在是不可能透过绷带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亓官摇头,“我只知道那是个女人,身上有不少伤痕。”
“阁下不是说此人病得不重吗?”唐聿修皱眉。
“对我来说当然不重。”亓官自然地说,“不过我去的时候能看得出坊主已经提前帮她治疗过了,坊主的医术很显然也很不错。”
话到此刻,唐聿修终于能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
“依阁下所见,坊主样貌如何?”
“样貌如何?”亓官歪头思索,“哎呀呀,这就有点难说了。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美男子呢,不过总感觉有点喜怒无常……”
他突然用拳头捶掌心,“对了,他长得和李弘景很像,我还曾和李弘景提过此事。”
唐聿修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缓解心情。他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卷,然后缓缓展开。
“阁下见到的是这个人吗?”
亓官定睛一看,神情瞬间出现了变化。
“就是这个人。”他惊叹道,“你这是哪来的画像?”
“阁下若是不闭关,应该会提前几个月知道此事。”唐聿修将画卷放在桌上,“现在估计全天下人都已经认识他了。”
“此人正是数月前出现在京城,本应该在数年前就失踪、如今成为梁国新皇的八皇子李弘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