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吗,如果这都不想?”
“那你相信我吗?”孙淡盯着孙浩问。
“这样看是什么事了?”孙浩怪笑着说。
“严肃点,我现在问你,你想不想当秀才?”
“那还用问。”孙浩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没人,这才小声说:“淡哥,说句实在话吧,我做梦都在想。如果我真中了秀才,也算是得了功名。嘿嘿,到时候,咱是孙家长房长子,说出来的话谁敢不听。可……怕就怕……”
“你怕什么?”孙淡茫然不解。
孙浩不好意思地说:“我怕到时候一旦得了秀才,我母亲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她身体不好,一激动,只怕会不好。”
孙淡没想到孙浩也是个孝子,心中不觉又高看了他一眼:“孙浩,你究竟想你母亲伤心的哭还是激动的哭。”
“我当然想让她高兴啦。”孙浩咧开嘴,眼睛突然一红,恨恨地道:“我母亲虽然是长房太太,可性子和顺,在府中老受人气。我爹也不成,一切都要看二叔的眼色。哼,等我将来出息了,看谁还敢惹我们大房。只可惜……”
他长叹一声,又将脑袋耷拉在桌子上:“可惜啊,我这次考试是没希望了,到时候我娘一哭,烦死个人。救命啊!”
孙淡站起身来,“走。”
“去哪里?”
“书房。”
进了书房,磨开了墨汁,孙淡提起笔在纸上写下这一科的题目《日知其所》。
“这是什么?”孙浩不解地问。
“别说话,看着吧。”孙淡一手提笔,一手提着袖子,笔走龙蛇,也不管什么书法字体,只要能让孙浩这个草包看明白就是了。
他所抄的这篇文章是清朝同治十三年状元陆润庠集子里的一篇同名八股文章。
八股文到清朝末年时,四书五经中的每一个句子都有相对应的范文。陆润庠是清朝末年有名的大儒,后来还做过光绪皇帝的老师,文章极为老辣。这篇文章写得中规中矩,挑不出任何毛病。当然,他的东西在明朝人看来也没甚出色之处,可用来对付院试却已足够,若孙浩抄了,得个秀才应该不难。
清朝人的八股文讲究对仗格式,重形式,对内容却没不怎么看重。因此,一写起文章了,就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反复论述,弯弯绕绕写一大堆,看得人头晕。不像明朝大儒那样,几百字一篇文章,言简意赅,隽永优美。如王守仁、徐渭等人,更是把八股这种样板文章写成了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因此,陆老师这篇文章写得云里雾里,看得人摸不清头脑,却洋洋洒洒两千多字,直抄得孙淡手麻。
孙淡认为,自己考个秀才应该没任何问题。这样的范文自己一抓一大把,到了考场,随便一抄就能过关。因此,事先知道考题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可这种先知先觉对其他考生却非常重要。
只要孙淡愿意,可以让任何一个人过关。
自从知道这个法子之后,孙淡还想过是不是出售考题谋利。可微一思索,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科场舞弊是重罪,轮才大典事关国本,一旦案发,轻则充军,重则砍头。想当初朱元璋时的南北榜一案,就因为老朱怀疑考官漏题,一道命令下来,几百颗人头滚滚落地。
孙淡可不想去找这个麻烦。
可是,孙浩是自己哥们,他一家人对自己也是极好。尤其是他母亲,真正拿自己当孙家的子侄看。
这份亲情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孙淡做人做事有一个原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以孙浩这哥们的本事,这辈子也别想考到功名。而孙家的孙岳那是天之骄子,肯定是要做官的,即便是二房庶子孙桂,考个功名也有八分把握。将来一旦这二人有所成就,而孙浩却在府中混吃等死,那样的日子过下去,肯定灰暗无比。
孙浩对自己讲义气,咱也不能看着他堕落下去袖手旁观。
人不是活在真空里的,要有亲人,要有朋友。
孙淡有信心在将来出人头地,可人的地位一旦高了,就找不到像孙浩这种可以交心的真正的朋友了。
这次一定要帮他一帮,如此才对得起这份真挚的友谊。
孙浩同学,就让我孙淡来改变你的命运吧!
见孙淡一脸郑重,孙浩刚开始还问他在做什么,可孙淡一个凌厉的眼色盯过来,不知怎么的,孙浩心中一寒,收起了脸上的惫懒,专注地看了起来。
其间,孙浩的母亲也来看过几次,见儿子和孙淡在读书,欣慰地笑了笑,就悄悄带门出去。
一篇文章写完,孙淡扔掉手中毛笔:“孙浩,把这篇文章给我背熟了。”
“背它做甚,这么长?”孙浩很是不解。
孙淡低骂一声:“不争气的东西,叫你背你就背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小心掉脑袋。”
孙浩听他说得这么严重,一个激灵,面色难得地苍白起来,口吃道:“这……可是今科、科的考……考题?”
“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李先生让你抄给我的……不对,不对,李先生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是小杨学士漏的题?”孙浩一张脸突然满是红色,亢奋得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那肯定是的了,淡哥你昨天和杨学士谈得来,而杨学士和学政王学士又同殿为臣,一定是他漏给杨学士的。”
孙淡不想解释这个问题,不过,拿杨慎来吓唬一下孙淡也行。
他看了孙浩一眼,故意用神秘的语气说:“你也不要问这么多了,反正这事关系重大。若事发,你我都要被抓去砍脑袋,连那人也脱不了干系。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可明白。”
孙浩浑身都在发抖:“我知道,我知道,天啦……这文章我得好好背下来……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瞧瞧,我孙浩也是个人物。”
孙淡又好气又好笑,正要勉励他几句,孙浩却苦恼地抓着脑袋,长叹一声:“这么长的文章可怎么背啊,我还是抄一份夹带进去吧。”
“住口,你这个笨蛋!”孙淡被他气得笑出声来:“找死也不是你这么找死的,进考场可是要搜身的,身上的衣服也要换个干净,头发都要披散了让人摸。对了,连谷道也要掰开看看。”
“苍天,连屁股都要查,可带不进去了。”
“你不可以背吗?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背这篇文章,四天时间足够了。”孙淡坐在椅子上:“我会督促你的。”
“好。”孙淡一咬牙,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铁尺塞到孙淡手中:“拼了,淡哥,这几天麻烦你。若看到我偷懒,拿尺子抽我,做兄弟的绝无怨言。”
“去你的,我抽你做什么?”孙但将尺子扔到地上:“想想你母亲,想想你将来要做什么,你就不会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