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刚吃完饭,桌子还没有收拾下去呢,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庆连山起身去开门,一边问着:“谁啊?”
“连山兄弟,是我,老王啊。”外面的人回答。
“老王?哪个老王?”庆连山嘀咕着出去开了门。
门外是穿着一件五六成新蓝迪卡上衣的王全,耳朵上围着一条灰色的毛围脖,脸冻得通红,操着袖筒瑟缩着。
“王全大哥,是你啊,快进来,外面可冷着呢。”庆连山赶紧把他让了进来,正要关门才发现在一旁还躲着一个小男孩儿,身上披着一件成人的大棉袄,脑袋上一顶大狗屁帽子,脖子上还带了一个脖套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哎呦,这是?”庆连山很惊讶,谁家孩子躲在这里?
“哦,哦,是我家的大小子,差点儿把他给忘了。”已经进了院子的王全又回身去拉那个小子,“赶紧进来,你不是要找你妈吗?她就在你叔家里呢。”
小子踉跄地被拽了进来,庆连山眉头皱了皱,这个王全对儿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看到王全进了屋子,原本坐在炕桌前吃饭的马翠华“啪”地扔了筷子,飞快地抱着小姑娘缩在了炕里,头贴着墙,那个架势好似她不看王全,王全就不存在一样。
王全进了屋子,没有理会马翠华,先是给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子把脖套以及狗屁帽子摘了下来。
“妈——”小子轻声叫着。
马翠华打了个激灵,慢慢回身低着头眼角上挑看着小子,嘴唇蠕动着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看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儿子。
“这回看到你妈就不闹了吧?”王全没好气地说。
随即抬起头看着庆连山,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搓着手,“这孩子,我告诉他说他妈在镇子上呢,他偏不信,非要跟来看看才行。”
“没吃饭呢吧?王大哥,快上炕暖和暖和,”庆连山招呼着,回头冲着厨房喊道,“文革妈,还有吃的没,端些过来。”
“哎,听见了,我正在烧火热着呢,菜有些凉了。”兰花在厨房回答。
王全刚在炕沿上坐下,马翠华“嗷”地一嗓子,抱着小姑娘起身就要往炕琴里钻。
“翠华,我不是······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王全赶紧站起来对马翠华摆手说,结果把马翠华吓得抄起炕上的小枕头砸过去,小枕头砸到王全身上立刻破了,里面的稻糠撒了王全一身。
王全的脸色变了几变,双手攥成了拳头。
庆连山赶紧拉着他往厨房里面的饭厅走:“王哥,咱去饭厅坐,那里有火墙也挺暖和的。”
王全随着庆连山往饭厅走,王淑芬紧贴着墙溜边跑进了东屋。八一她们姐几个也学着王翠芬溜着墙边,跟着跑进了东屋里,庆连山在一边看着哭不得笑不得。
“兄弟,你家孩子还不少呢。”王全看着一溜四个姑娘,有些惊讶。他去庆连山家租房子时,只见到了庆文革和庆文吉,也没有多问,还以为他家就两个孩子,没想到还有三个丫头片子。
“嘿嘿,我家里五个孩子,一个小子四个姑娘。二姑娘在县城上学,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三姑娘和老姑娘在镇子上上学,很少回村子里。”庆连山对他解释道。
“行啊,兄弟,你家姑娘都在县城里读书了,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了。怎么没把小子弄到县城里去上学呢?”王全拍着庆连山肩膀夸赞道,随即又提出问题。
“我二姑娘是自己考上的。”庆连山满脸自豪地对王全说道,“咱们村子不是也有中学吗?两个大的当初就在村里上中学。现在大小子生病休学呢,大姑娘也去县城读书了,顺便照顾二姑娘。”
王全满脸关心:“怎么,大小子身体不好啊?”
“唉,那小子从小就爱哭,这不是哭来哭去的得了小肠疝气,去年发现的,只好让他在家里休学一年养着,养好了再上学。”庆连山一言难尽地说。
“哎哟,那个病可忽视不得,必须好好养,不能动气也不能凉到了,还得多注意营养跟上去啊。”这个王全倒是懂的挺多的,说的头头是道。
八一从东屋里探出头来,抻着脖子注意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还别说,那个王全表面看起来还真是温文尔雅的,说起话来都是轻声漫语的,一点儿都不像打石头的石匠,更不像能打老婆的人。
所以说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大小子不在家?”王全进了饭厅扫视了一下问庆连山。
“噢,大小子在县城呢,孩子姥姥在县城给两个上学的姑娘做饭吃,就把他也送去了。在县城里去检查方便不少,他也爱和姥姥在一起。”庆连山解释道。“我们两口子都上班,照顾他没有那么周到,一个不注意他就往村子里跑,犯了几次病,干脆送到县城就跑不回来了,在那里认识的人也不多,他就老实了。”
“这个小小子就是爱跑出去玩儿,我家那个也是成天不着家,只有饭点才能见到影子。”王全接过兰花给泡的热茶,轻轻嘬了一口,赞道,“好茶啊,是上品的茉莉花茶。”
“我也不大懂,是矿上车队的司机从南方带回来送我的。”庆连山说,“王哥喜欢喝茶,一会儿我给你拿一包,说是今年新成立的品牌叫猴王,大多都出口了。”
“是吗?出口的茶叶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王全又喝了一口茶,微微点头,“是比咱在市面上买的散装茶叶好上许多。我这个人不大爱喝酒的,平时最好的就是喝茶。”
在灶台前忙活的兰花偷偷撇了一下嘴,可拉倒吧,还说不大爱喝酒呢,王淑芬都说了,有钱就买酒喝买烟抽,酒量不大还贪酒,总是喝的醉醺醺。喝完酒就开始发脾气,不是骂人就是打人的。
“嗯,就还是少喝点,喝多了伤身。喝茶好啊,有文化的人都爱喝茶,还会品茶。”庆连山捧了王全一下,王全坐在那里有点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