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鸳此话一出,顾青鸾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表情略有不耐烦,又来了,顾青鸾心道,每次回来,在饭桌上,顾青鸳必会找她的事,无非就是想激怒她,然后她们母女看笑话。
“哦?那你觉得我该说什么?说欢迎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常来太傅府作客,还是欢迎你常来,顺便再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最好是像三你姐夫这样的,做官的青年才俊?”
“你,你乱说,我娘才没有这样的意思。”顾青鸳被顾青鸾直白的话呛在当场,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被顾青鸾说出了心里的实话,她顿时觉得羞愤难当。
“爹,你看长姐说的话,女儿,女儿······”顾青鸳委屈地看向主位的顾慎之,眼里蓄满了眼泪。
顾慎之也放下筷子,他看了一眼周氏,没有开口,顾宥鹏捏紧了筷子,心里不快,每次顾青鸾回来就是这样,顾青鸳还小,为何她总是看妹妹不顺眼,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父亲,既然顾青鸾已经嫁了人,这顾家就该少回来,免得每次都弄得她娘和妹妹委屈。
想到这里,从未在饭桌上维护过妹妹的他也开口道:“长姐,你是我们的姐姐,我们不跟你说难听话,今日你回门,还是应该高高兴兴地跟我们吃顿饭,等你回去了,我们会时常想你的,想要什么了,来封信,弟弟我一定给姐姐送过去,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这话看似是在跟顾青鸾拉家常,话里意思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年后,顾慎之就会把顾家产业最赚钱的所有的米铺和布行给顾宥鹏打理。
这些掌柜们也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最近几天,来拜访顾宥鹏的掌柜络绎不绝,外界甚至在传,顾慎之马上就要退下来了,后面,整个顾家的产业都会交给顾宥鹏打理。
“有爹在,我若缺什么,自然会给爹说的,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有,听说宥鹏你在京城的西南处购置了一所别院,我倒是很好奇,那院子是给谁住的?”
顾青鸾也不跟他废话,她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又继续道:“听那些掌柜们说,你是我们顾家未来的家主,我就想问问,这些话你可曾听过?”
顾宥鹏的脸顿时黑了大半,不光顾宥鹏,连同周氏听到这句话,心也是狠狠地跳了几下。
主位的顾慎之慢慢端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周氏看他的脸色,心里有些着急,她嫁给顾慎之十几年,深知他的为人,看着表面很平静,实则是已经动了怒。
他才将近三十五岁,正值壮年,这边开始有这样的传言,身为家主,怎能坐视不理,顾慎之对待自己的家人一直都是好父亲的角色,但是对待自己的生意对手丝毫不手软,周氏心里有些后怕,她赶忙站起身为顾慎之夹了一道菜,并关切地嘱咐他少喝一点,晚膳还要去见朋友。
顾慎之点点头,拿起筷子把周氏夹的菜吃了。
桌上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到酒杯声和碗盘碰撞的声音。
沈应珩跟顾青鸾回来的次数少,跟顾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更少,他只 知道周氏是顾青鸾的继母,家里三个弟妹都不是一母同胞。
以前更是没有听她说过她还有个亲弟弟,这次回来,在茶室时,顾慎之一开始也没有跟他说起顾宥鸣的事,直到顾宥鹏中途离开,顾慎之才貌似闲聊似地告诉他,顾青鸾现在有了弟弟,并简单地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庶子改族谱变嫡子的事,官宦人家也常有,并不稀奇,后面又见了姐弟二人的互动,沈应珩发现顾青鸾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好,就连亲手绣的荷包,都只给了岳父和顾宥鸣,他心里有点嫉妒,但是又不愿意承认,因此才会对顾宥鸣恶语相加。
现在想来,一般官宦人家都有这样的明争暗斗,更别提是顾家这样的富贵之家,顾青鸾已经外嫁,自然在顾家的地位大不如前,但是现在她又有了亲弟弟,算是有了依靠。
沈应珩这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顾青鸾有把他当成依靠吗?想到这个问题,沈应珩不自觉去看自己的妻子,恰巧跟顾青鸾眼神交汇,二人眼神碰在一起,沈应珩还未反应,却见顾青鸾快速转开眼神。
沈应珩气结,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连个眼神也吝啬给她,想到这,沈应珩的心情顿时跌至谷底,只管自顾自喝酒,再没开过口。
顾青鸾哪里会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上一世沈应珩也是这么对她的,如今只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也应该让这位爷自己尝尝被忽略的滋味儿。
整顿饭吃下来,只有顾宥鸣最安静,他始终坐在顾青鸾身边,默默为姐姐剥螃蟹肉,剥完一只,又剥了一只递到他爹面前,
顾慎之看到那盘嫩白的蟹肉,眉毛不禁扬起,他这个庶子,哦,不,儿子,倒是知道自己的喜好。
顾慎之和顾青鸾都爱吃螃蟹,因此才有了望春楼的招牌菜。
其实不是顾慎之爱吃螃蟹,而是顾青鸾她娘爱吃,以前顾慎之还没有发迹,过年的桌上只能有两只螃蟹,顾慎之总会亲自剥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吃。
想到这里,那天拦他马车的女子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顾慎之招来管家,耳语几句,管家点头,离开了大厅。
一顿饭吃得不算开心,饭后,顾青鸾安顿有些微醉的沈应珩上了床榻,又让丫鬟端来了醒酒汤。
沈应珩是生生把自己喝郁闷了,只是有些头疼,他闭上眼,躺在顾青鸾闺房的床上,闻着海棠花的香味闭上了眼。
顾青鸾则带着顾宥鸣前往后院消食。
顾府的宅子占地很大,分为前院和后院,后院最里面还有一进院落,只不过那里长年落锁,平日里没有人敢进去。
姐弟俩穿过长长的回廊,又走过曲折的小湖边,绕过精致的假山,一眼便看到不远处院落,牌匾上只有两个大字:惠园。
这处不经常有人来,管家也只是吩咐人三天打扫一次,因此院子前倒也显得干净。
顾青鸾站在大门前停住,转头问顾宥鸣:“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顾宥鸣沉吟片刻,看向顾青鸾答道:“是娘住的院子吗?”
“确切来说是爹为娘建的院子。”顾青鸾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钥匙。
一推开大门,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惠园是顾慎之为亡妻张氏建的院子,张氏单名一个惠字,此院因此而得名。
院中栽了许多棵树,有梅树和柳树,蜡梅花已经开败,柳树还未抽新芽,旁边还建了一个小亭子,看着精致不俗,一共有五间屋子,每一屋子的朝向都很好,门窗居然用的是琉璃,冬天既保暖又美观,屋前有对称的两口大缸,里面居然还有几片睡莲,只可惜天气寒冷,睡莲早已枯萎。
不难想象,如果是春天或者夏天,这里应该是一幅怎么样美丽的景象。
姐弟俩随意在院中转了转,随即,进了主屋。
屋里的家具一应俱全,所有的家具也都干干净净,能看出是有人用心在打理这里。
“你刚才说得可当真?”顾青鸾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问顾宥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