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楼是黛玉自己的产业,她作为大老板自然是给自己预留了包厢的。若是往常,她当然直接在包厢里听外面唱戏、说书,可今儿出门还带了宜修,她觉得最好不要一上来就搞什么刺激的,所以一路在小厮的带领下走了专门的通道直达包厢,也只是吩咐请上好的口技师傅和女师傅进来包厢里表演。
一下马车宜修果然就表现得紧张了些,等看她们走的是更加私密的通道且一路没遇上其他人,她才放松了些。
黛玉想起本朝对女性的严苛,忍不住吐槽道:“从前我也是跟着我娘家弟弟才能来这满月礼,可我考证过,唐宋时期民风开放,女子甚至能大大方方穿着男子的衣裳上街做事。也就是到了前朝,朱程理学兴起,女子便彻底沦为男人们的附庸,规矩多得叫人烦不胜烦。”
宜修虽然是个纯正的满人,但在娘家的时候看到的是家里人把嫡姐柔则当成江南才女一样教养,她自己万事都比着柔则来,所学的规矩也大多是汉人的规矩,看起来比荣宁二府的几个春都要刻板。
听完黛玉的话,宜修也不好说什么,只问黛玉道:“福晋是如何得知唐宋时候女子的生活情形?”
黛玉笑道:“我家中收藏了不少唐宋时期流传下来的仕女图,那唐朝时期的仕女身形丰腴,衣领大大方方地露出脖子至胸口的肌肤,饰品多为金饰,还喜欢簪一朵大大的绢花;到了宋朝时期,女子的地位稍微削弱,但衣服穿着最少也露出整个脖子,她们大多数时候穿着的裙子甚至是裹胸样式,外头只套一件褙子。”
“至于首饰,宋朝好风雅,男子也簪花,女子则多喜爱素雅的银饰,但宋朝时候饮食丰富,南迁的宋人因为怀念故都开封,还写了一本《东京梦华录》,里面可是记录了不少饮食和风俗呢。”
宜修正要细问这《东京梦华录》,就见小厮领着一位穿戴简洁干练、观之可亲的姑子进来,她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眼尾的纹路清晰可见,但嘴角微微上翘,眉梢眼角便都带上了笑意,让宜修一见就觉得她是个不一般的人。
那姑子拱拱手先行礼,然后才问:“今儿两位夫人可要听些什么?”
宜修看向黛玉,黛玉便说道:“捡些最近的新本子说一说吧。”
黛玉作为大老板还能不知道满月楼里最近的本子?要知道,满月楼的戏曲也好,故事也好,都是先给黛玉过目之后才确定演出的,最近最热的便是改了个头换了个面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了。
黛玉假装认真听着,而宜修一场戏听完,先是若有所思,后又觉得大有收获。
其实听到后来,那姑子说起这事儿发生在汉朝时候,宜修便开始怀疑说的一定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到最后那姑子又念了卓文君给司马相如的信,里头“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两句,她就确定了这故事其实就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之间的故事。
只是世人从前多是站在司马相如的角度来听,觉得他发家之后还念着卓文君是个君子,而这一次罕见地从卓文君的角度来听,这便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而已,没了那什么琴瑟和鸣的震撼,更没有觉得有什么浪漫的。
可是宜修还是想听一听黛玉是如何想的。
黛玉还能如何想?
“汉朝时候礼教宽松,妇人和离再嫁实属吃饭喝水一样正常。那卓文君头婚不如意,回家之后被老父亲捧在手心里娇宠着,小日子不知道多舒坦呢。可是某一日,突然冒出个司马相如来,”
“他长得好,学问也好,只可惜那时候没有科举,他只能通过举孝廉,或者被朝廷命官推荐入仕。而他又没有那样的人脉,家中生计也有些艰难,所以啊,他一开始打着什么主意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宜修顿时只觉得三观尽碎,如果她知道什么叫三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