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仔仔细细打量着黛玉,一点看不到黛玉为雍郡王府那位李格格的身孕而烦恼或者生气的模样,心里酸涩怜惜之余,也为黛玉感到几分骄傲和欣慰。
在黛玉略微不解的眼神中,贾母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我出生在开国皇帝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贾家和史家都被排挤出金陵,有出息的子孙都被流放去了如今的龙兴之地,索性后来咱们两家人都跟随太宗皇帝一起入关,所以才成了了开国的公爵和侯爵。”
贾母一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脸上便是止不住的笑意,可见她少年时候也是过得十分舒心的。
“到了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受到了朝廷的重视,所以我跟当时普通汉人家的女儿们都不一样,除了诗书礼仪,还能跟兄弟们一起学习骑射功夫,出门也只管大大方方带着丫头婆子们骑马出去就是,那日子可真是快活!”
说着,贾母便一脸爱怜的看着黛玉,可黛玉却觉得她又不光是看着她,更是看着她年轻时候的自己。
果然,贾母摸摸黛玉的发髻,带着一点遗憾的说道:“只可惜啊,我的几个儿女,唯有你母亲像我多些,琴棋书画学得好,骑马射箭也学得好,你这丫头倒也传承了你母亲的好处,就是不太爱出门的样子。”
黛玉就笑,哪怕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了,可上辈子养成的一些习惯还是改不了,她本就是比较宅家的人,再加上有还有一份工作需要操心,哪里还顾得上时常出门玩耍。
然而不等黛玉说点什么,贾母话头一转,就说起了昔日贾代善的后宅之事:“你外祖父当年可是在满蒙加起来十六旗里号称‘一枝花’的人,又因为杀伐果断另有‘玉面罗刹’的诨号,便是太皇太后跟先帝母子,也领过他的情面,如今的皇上幼年也让你外祖父教过几天骑射——”
黛玉听到此处不禁暗地里咂舌,她就说嘛,这满蒙各八旗再加上汉军旗和包衣、纯粹的汉臣们,这京城里的权贵多如牛毛,为何荣宁二府不止自己能在京城里作威作福,还能庇佑诸多族人在金陵称霸一方,原来是因为祖上跟宫里的情面太大了呀!
而且贾代善肯定不止教过康熙帝骑射这么简单,在除鳌拜的时候肯定也出过力,不然,按照康熙帝连幼年时候的乳母都能封一个奉圣夫人的超品诰命的性子,如何能容忍荣宁二府这么多年。
正当黛玉要问起贾宝玉跟她便宜外祖父是否长得像的时候,就听贾母突然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你外祖父那个人啊,年轻时候的确立下了不少功业,可在后宅事务上头着实让人恼火!”
想起那些年在太夫人跟前所受的磋磨,以及后院小妾通房们蹦跶的事迹,贾母至今只要稍微一想,依旧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们男子只顾着在外头拼杀,回家来我也不是不体谅他,可他偏偏每次都觉得我对他亲娘不够孝敬,对下面的妾室通房不够宽容!”
黛玉早就知道贾母会说点什么了,只是看到她此刻因为依旧不能释怀而愤恨的模样,有些话直接就脱口而出:“有些男人啊,自己本就不是个孝顺的,为了避免被别人知道,所以便苛刻的要求妻子来代替他。
而到了别的女人跟前,他又觉得那些女人出身低微性子柔弱,需要他时刻体贴,偏偏妻子因为出身高贵教养出众,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有一个夫人的头衔,手握家里的管家权,便觉得已经对妻子仁至义尽了!”
见黛玉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贾母不禁直接被她给逗笑了,“你这丫头呀,我原本还想着该叫你知道如今你面临的局面,却不想你自己小人一个,就已经想得十分清楚明白啦!”
没有其他人在跟前,而贾母又不是一个拘泥之人,黛玉便把自己所思所想和盘托出:“我自小见了父母之间相处,便没有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想法。可等我长大了懂事了,却发现外头推崇的便是将女子拘禁在后宅做事,可明明很多时候男人们偏还沾着女人的光呢,结果那些人转头便忘恩负义,嫌弃女人们过于聪明了。”
“因为这个,我自那时候起,便对婚事没什么期待了,横竖能不能跟丈夫琴瑟和鸣的,我都会面临那样的局面,所以与丈夫有没有感情对我来说很不必要。”
贾母听完只觉得心痛异常,把黛玉揽在怀里安抚着,她仿佛已经看见了黛玉后半生的艰难,可她偏偏无能为力,就因为黛玉所嫁之人是一个皇子,还是一个很有希望坐上皇位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