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原本还以为几个孩子来书房玩耍,心里的不高兴就直接带出来一些在脸上,可听了贾宝玉期期艾艾地诉说来意,他心里也陡然一惊。
他在贾赦等亲戚朋友眼里是个假正经,在同僚眼里是个不通世事的呆子傻子,在林如海眼里虚荣清高又别扭,可他是的的确确想过要为国为民做出一点成绩来的,只是人才过于平庸,所以只能碌碌无为至今。
然而今儿听了贾宝玉诉说林煜的来意,贾政立马就反应过来,若林家人的担忧成真,他也能在其中出一份力,说不得还能侥幸留下姓名,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大事业吗?!
于是贾政主动参与进来,不止拿了自己手里全部的消寒图,还把之前从贾代善尚在时候的朝廷邸报都叫人全部找了出来。
消寒图还好,毕竟一年只有一张图而已,可这邸报每月都有,荣国府可是跟随满洲入关的头一批朝臣啊,这邸报光是年份就不止五十年的,好在这玩意儿家里的下人们用不上,只是收藏得随意些,有些纸张蛀了虫,倒也不影响使用。
然而贾政面对这一堆邸报和消寒图一点头绪也没有,但几个孩子看着呢,他红着脸只能假装翻找邸报。
林煜自从能说话开始,林如海便不会当他是个小孩儿就随意敷衍,所以他一看贾政通红的耳根子就明白恐怕贾政并不知道该如何从消寒图跟邸报的记录中获取气候变化的信息,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只能问贾宝玉道:“二表哥,你让人拿一张没有裁过的纸来,再搬一张书桌来拼在一起好做表格。”
贾宝玉赶紧吩咐人去拿林煜要的东西,转头就听林煜解释道:“二表哥不知道,我在家时经常看爹爹做表格来看每年的赋税和受灾情况,今儿要看着气候的变化,我首先便想到了那表格来。”
一席话说完,贾政那点尴尬劲儿也过了,他笑着赞许林煜道:“煜哥儿聪慧,看了你爹爹日常做表格,就能一举反三了。”
说着又看向贾宝玉几个,厉声道:“你们都比煜哥儿年长,还不知道学着些!”
贾宝玉这宝贝蛋到了贾政跟前都要怂,更何况贾环跟大房的贾琮呢,兄弟三个齐齐排成一排鞠躬拱手齐齐应是,林煜赶紧出声打断贾政继续训斥的话:“二舅舅,此时有正事,咱们还是先收拾这些消寒图跟邸报吧。”
做事有了一点头绪,贾政也知道该如何分派活计了,他让林煜来作图,他自己便带着贾宝玉等兄弟几个整理消寒图跟邸报,大家各有分工,一开始贾宝玉兄弟几个整理邸报还会被上面记载的各种奇葩案件所吸引,被贾政说了两次之后就都老实了,专心做起事情来还真有模有样的。
这张表格横着显示年份,竖着显示京城下雪的天数跟周边河流湖泊封冻的时间,这条形图看着十年二十年的不管是下雪的天数也好,周边河流湖泊封冻的时间也好,看着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但把时间线拉长到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这条形图顶端连起来的折线便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
看完了荣国府现存的消寒图跟邸报,这表格的年份差个五六年便有七十年了,折线的起伏变化就更加明显。
贾政指着五六十年那一处明显的上扬气息不稳地问林煜道:“煜哥儿,你可知道这一处上扬的线代表着什么?”
林煜心里早就有了计较,不止面上沉重,心里更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二舅舅,这代表着那几年的冬天特别冷,您若不信,咱们可以翻看那几年的邸报,上面除了说明冬日里特别冷,春夏跟秋季说不定还遇上了大旱大涝!”
不等贾政吩咐,贾宝玉跟贾环。贾琮赶紧把对应年份的邸报全部找出来,果然在上面看到了林煜所说的大旱大涝灾害,甚至上面还记录着有不少地方还遭了蝗灾!
贾政简直快要拿不住手里这薄薄的邸报,这样的大事件他把握不住,头一个念头就是想着找林如海先拿个主意,于是他站起身来对林煜说道:“煜哥儿,这张表格,你等你二表哥抄录一份留下再拿回去给你爹爹看,就说我想找个时间向你爹爹请教请教。”
贾宝玉也不说什么了,刚刚林煜如何做这个表格他们几个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此时赶紧拿出一张新的纸来,贾环、贾琮两个便把已经做好的表格举起来让贾宝玉看得更加方便些,没一会儿,这表格便被贾宝玉兄弟几个合作誊抄了下来。
临走,林煜想了想对贾政说道:“二舅舅,老太太高寿,虽然她乃是内宅女眷,可并不会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您大可请教外祖母一番,说不定她连朝廷如何赈灾都还记得呢。”
贾母如今七十多,五六十年前的大事儿她一定记得,于是贾政便拿着誊抄过来的表格,带着贾宝玉兄弟几个直接往荣禧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