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原将行踪藏的严实，一连数日都没有被看出什么，然而他又不是个闲的住的，这日午膳过后，牧原将放在一旁的人皮面具覆在脸上，再抬头时就已经全然成了另一幅模样。
想到自己此次出门的目的，牧原缓缓地笑了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苍老的面容，佝偻的身影，任谁看了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那个满是儒雅气质的牧原，那个轻易就能把控帝王心思的谋士。
所以苏炎轩的反应还算正常，不过是打翻了手中的茶盏罢了。
“你说你是牧先生？”
边疆的消息传过来还要些时间，苏炎轩并不知道牧原现在在边疆的处境，对牧原忽然出现在京城的事情无比惊讶。
牧原抬眼，淡漠地看了苏炎轩一眼，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牧先生好，方才的事实在是情势所迫，这些天事情繁多，遇见事情总要多想一些的。”
说着，苏炎轩竟然站起身来朝着牧原施了一礼，这姿态落在牧原眼中，对于苏炎轩现如今的处境，牧原又有了新的了解，看来外人所知道的还是有些浅薄了，苏炎轩的情况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糟糕许多。
这样的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牧原眸子暗了暗，原本还要费心想一个周全些的法子，毕竟苏炎轩在他看来还有些别的用处，不过现在就不用费劲了。
依着牧原这些年来对皇帝的了解，能够这样对待苏炎轩，基本上就可以证明他已经对苏炎轩不抱任何期望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皇帝所属意的储君人选到底是谁了，如今边疆再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想要重新经营一番的话，就只能在东临设法，接近下一任皇帝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在这之前，苏楚陌还是不能放过的，他一言不发就到了边疆，给自己惹下那么大的麻烦，让自己多年以来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不想办法让苏楚陌也伤筋动骨一番，牧原着实不甘心。
心中所想的事情并未表露出来半分，牧原惊讶的站起身来，“在下并未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四皇子万不可如此，在下哪里受的起。”
“先生客气了，您自然受得，实不相瞒，我近日正想着要联系您，只是父皇的人将这周围看的十分严实，送信的人恐怕还没出京城就会被带去父皇面前，所以才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四皇子想要联系在下是因为？”
像是并不明白为什么苏炎轩回想要联系自己，牧原眼中出现了一抹疑惑，转瞬即逝。
这时候的苏炎轩一心想着找个人帮自己摆脱眼前的困境，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牧原的反应是否正常，见牧原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意思，苏炎轩忙道：“先生有所不知，燕王回京之后一直在打压我，父皇相信了那些荒唐的言论，已经疏远了我许多。”
“四皇子难道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既然您也知道那是荒唐的言论，难得皇上就判断不出来吗，这其中兴许还有别的您所不知道的缘故罢。”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炎轩只不过是顺着牧原的话下意识想了想，却顷刻间明白了自己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就说呢，为什么皇帝明明向来跟苏楚陌不合，怎么会在明知道他是有意算计的情况下还听信他的话，这些天他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将其他人考虑进去，现在想想，皇后刚从冷宫里出来的时候自己去接近她，对许贵妃那边就松懈了不少，后来甚至还起了冲突，许贵妃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丝毫不计较，估计这件事情出了之后没少吹枕边风。
“原来是她，多谢先生提醒，先生这次来有何贵干？”
自己的事情有了进展，苏炎轩心头压着的石头松了松，想起自从进来到现在还没有说起过来这里的原因的牧原，据他所知，牧原想要离开边疆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京城？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和您最近遇见的事情有些相似，没想到燕王为了搞垮在下，竟然直接到了边疆，在一些往事上做了些手脚，这不，在下想着既然他在边疆，那在下过来避一避就是了。”
“什么？”
虽然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可苏炎轩还是每天都会让人到外面去打听京城的情况，虽然更详细一些的事情不知道，可还是听人说起过苏楚陌一直在京城待着，怎么忽然就去了边疆？
牧原这才反应了过来，问道：“怎么，这事情殿下不知道？”
苏炎轩摇了摇头，眼中渐渐亮了，“好他个苏楚陌，只要本殿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皇，看他还怎么解释。”
“您真的觉得这样会有用吗？”牧原抿了抿唇，这人之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脑子有些不够用的样子，“燕王会在意这些事情吗？即便这件事情被捅了出去，燕王并没有被禁足，想要去哪里是他的自由，反倒是您会被反咬一口，毕竟您现在属于禁足期间，若是燕王问您为什么能够知道发生在边疆的事情，您不是都说不清了吗？”
“这……”苏炎轩眼睛里的光又渐渐消失，是啊，自己真是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都会疏忽，苏楚陌只是不爱开口，然而这并不说明他不是能言善辩，他在朝堂上和政见不合的大臣们针锋相对时的场面估计许多人都有印象，那些文臣，一个个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却被苏楚陌一个人说的哑口无言。
一直关注着苏炎轩的神情的牧原心情愉悦了些，这人愚蠢一些还是有好处的，否则利用起来就不那么方便了。
“在下来京城之前并不知晓燕王离京是瞒着所有人的，既然如此的话，在下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只是需要四皇子配合才好。”
嗯？苏炎轩心中又收藏起来一丝希望，自己确实不能奈何得了苏楚陌，可牧原也在这里啊，只要他愿意出谋划策，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先生不妨直说，若是可以，本殿自然愿意鼎力相助，毕竟燕王的存在确实让人不怎么舒服。”
“如此……”
两人在室内密谈许久，离开时牧原又将刚才说起来的人皮面具重新覆上，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四皇子府。
苏炎轩所说并不假，如今的四皇子府确实有许多人在关注，牧原还在下台阶的时候就感觉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见牧原走的实在太费劲，路边有个中年汉子看不下去了，几步走到牧原面前，低声道：“老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我找人送你过去吧。”
“不，不用了，老头子我时间多的很，慢慢走回去就是了，这京城的风光也不知道还能再看多少天。”
老人话中有几分惆怅，中年汉子似乎是好奇了，迟疑片刻之后试探道：“老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四皇子……”
“不不不，你怎么能这样想，如果不是四皇子，老头子我现在早就成一堆白骨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是你们的话我是一句也不信的，四皇子见了我一个性命垂危的老头子都会让人帮忙请大夫，怎么会做出你们说的那些事？”
老人很气愤，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只不过说了这几句话，老人的气息就有些不稳，原本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也红润起来。
中年汉子见状也不敢多问，担心将这老人激得出了事情。
“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件事情，您一个人走回去真的不会出事吗，你看，我是那家店铺的老板，你可以跟着周围的人打听一下的，我不是坏人，就是看您一个人走在路上有些不放心。”
这倒是事实，中年汉子在这附近开了家店，卖的是些吃食，平日对街坊邻居都热情的很，所以他做出这种事情，在周围的人看来都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我这么个老头子，就算你真的有什么坏心思，也犯不着打在我身上，真的不用麻烦你了，我很少有机会出门，现在好不容易出来，我想再看看京城的风景。”
话说到这份上，中年汉子我要是继续坚持下去的话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老人家，你您真是犟的很，那好吧，我也不强求，您回去的路上记得小心一些，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就及时跟路旁的人说一说，京城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知道了。”
老人闷闷地应了一声，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往街角走。
到了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老人眼中划过冷意，那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手底下的人，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打听消息，苏炎轩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要不是牧原反应快，将自己的嗓音压得低哑了一些，恐怕就要被人看出异常了，到时候身后的尾巴估计还会更多。
是了，牧原知道，即便自己刚才什么马脚都没有露出，现在身后一定还是有人跟着自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