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站在许贵妃身后帮她卸下头饰，一点一点将发丝梳散，忽然心中便有了些替许贵妃不值，“娘娘，奴婢还是想不明白您为何在皇上早先要封您为后时拒绝，要是您当时答应了的话，今日她怎么会这么对您？”
许贵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眼间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却又透着一股子悲凉，“你啊，帝王无情，本宫若当时应了，从那时起便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还不如现在这样。”
是在宫里呆惯了的人，这话中的意味碧云怎会听不明白呢，可越是如此，她便越不由自主的回想去许贵妃入宫前的样子。
权贵之家，心悦燕王，若不是后来……她又怎会愿意入了宫，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便是得了皇帝的宠爱，也还是时时忧心，担心消息传出去的不够及时，担心皇帝会发现她的小动作，还要防着宫中那些勾心斗角，好好的一个闺阁千金，被深宫硬是磨成了这样。
那笑中的悲凉是何时开始有的呢？是风懿死时，还是得知她与燕王再无可能时？
“奴婢失言了，娘娘，”
“罢了，也没什么要避讳的，说说也好，省的本宫自己都忘了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
主仆二人正说着，慌慌张张的就跑进来一个小公公，“娘娘，皇上到了。”
“怎么这时候来了？”许贵妃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又是满面笑容，莲步轻移间到了门口。
皇帝身后跟着苏公公，端看表情看不出什么来，许贵妃便也不去揣摩皇帝的心思，“皇上，您往日这个时候不是不得空闲么，今日怎的得空了？”
“今日折子少了些，便过来了。”皇帝眼中似有笑意，只是并不明显，许贵妃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心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今日所做之事可有不妥。
思来想去，若真有什么的话便是冷宫中的事情了。
果然，皇帝一进来倒是并未直接提出来，而是闲聊了几句，随后故作不经意的提到了冷宫的事。
“朕听说云懿那孩子今日去了皇后那边？”
许贵妃自是应了，随后将皇后那里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只不过期间将李昭烟的有些话语隐去了。
“便是如此了，臣妾自知处理的不甚妥当，可当时那情况之下，臣妾一时间想不出法子，且一看就知是小郡主被人刻意陷害，苏氏确实过分了些。”
皇帝眸色微沉，“贵妃啊，你这事确实不妥了，只是既然过去了便罢了，往后可得记住，凡事莫要向着外人。”
“皇上金口玉言，臣妾自会牢记在心。”
“你能这般想就好了，今日早些歇着吧，陪燕王妃走了一路，想来你也累了。”
许贵妃垂眸谢过皇帝，却还是照常伺候皇帝宽衣洗漱。
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哪知道次日早朝一过，一道旨意便传便了后宫
“皇后自冷宫移出，重新入主凤仪宫。”
“王爷，为何皇后会忽然从冷宫搬出来？”
李昭烟听了阿七的话之后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楚陌，近日朝堂上风平浪静，真要说的话也只是来了使者，可这使者也与皇后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皇帝会让皇后出冷宫？
苏楚陌却好像并不惊讶，神情淡淡的，“因为昨日之事，贵妃站在你这边了，虽不明显，可只有皇后稍稍再做些什么，皇上便会淡了贵妃，这时候便需要一个人压着贵妃。”
“那为什么不将别的妃子的位分提上去，效果不是一样的吗？”李昭烟还是不太明白。
“自然是不一样的，你也知道朝堂上风平浪静，后宫中亦是如此，他一直雨露均沾，若是忽然升了一个人的位分，必然会让后宫起乱子，可让皇后出来便不同了，这样只会让一众妃嫔讨好皇后，从而让贵妃失势，而太子已去，皇后又掀不起大浪，这可不正是他想要的。”
这么一说，李昭烟便明白了，然而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云儿出事是不是也由皇后也关？”
苏楚陌点头，“自然，不过还有旁人动的手脚，你放心就是，一个都跑不了的。”
显然宫中人办事效率奇高，早上下的旨，晚膳时便已经将东西悉数搬好了。
“皇后娘娘，这东西安置妥当了，您着人瞧瞧？”内务府总管躬身在皇后身前站着，脸上满是掐媚的笑。
皇后手掌一抬，身后宫女立刻深处手扶住她，“不必了，公公做事本宫自是放心的，茯苓。”
是了，先前皇帝想给李昭烟，但是没给成的那个宫女如今在皇后身边伺候着，站的是原本皇后陪嫁丫头的位置。
对于自己为什么能出来，皇后心中是有分寸的，莫说皇帝只是安排过来一个人，就是皇上把她身边的人全换了，恐怕她也只能笑着应了。
茯苓听了皇后的声儿便知是何意，从桌子上取了一把金瓜子放进内务府总管手里。
这赏推不得，内务府总管便好生收了起来，看出皇后不想搭理自己，知趣儿的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许贵妃率一众妃嫔来给您请安了。”进来的也是个脸生的宫女，说是她刚从冷宫出来，原本身边儿伺候的人已经分去各宫了，再召回凤仪宫有些麻烦，索性重新挑了一批。
皇后在上首坐下，让宫女去将来请安的妃嫔领进来。
衣裳颜色姹紫嫣红的一群人进来，原本空荡荡的厅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吧。”
厅内只几把椅子，皇后抬手让许贵妃和其余几位位分高些的坐着，剩下的便只能站着。
饶是如此，也不见有人有怨言，众人皆是喜悦的样子，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是她们遇着了什么喜事。
“怎么今日都来了？”皇后端起茶盏，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许贵妃轻笑着答道：“这不是众位姐妹知晓皇后的喜事，觉得零零散散的过来不甚妥当，便来寻了臣妾，想着大家一道来。”
皇后像是没听见许贵妃的话，指着一个没见过的嫔妃问道：“这是？”
被指的女子连忙福身，“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是岑州巡抚之女，名青罗，皇上赏脸，封了个嫔位。”
“是罗嫔？”皇后稍做迟疑，猜测了皇帝可能给出的封号。
“是，皇后娘娘果真厉害，这也猜出来了，可见您与皇上当真的心有灵犀呢。”罗嫔嘴巴抹了蜜糖似的，虽然皇后心里知道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可听着心里还是舒坦的很。
泡好的茶水被送上来，只是这站着的嫔妃手中端着茶杯是十分不方便的，皇后抬眼看向许贵妃，语气中有些不满，“这些年纪小的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仔细些，她们说要一道过来你变允了，如今连个茶水也没法子让众位尝尝，说出去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这无端的指责让原本看不惯许贵妃的人心中满意的很，就得消消这许贵妃的嚣张，也不看看谁才是后宫的正主儿，人进了冷宫这些日子也不见皇帝她为后，倒是借着掌了权，没少做让人看不过眼的事儿。
这不，报应来了吧，人正主儿出来了。
许贵妃闻言哪里还能继续坐着，连忙站了起来，满脸无措的看了皇后一眼，又慌忙低头，“是臣妾思虑不周，臣妾陪众位妹妹一道站着便算是赔礼，皇后娘娘看如此可好。”
“你若愿意的话便站着吧，只是莫要说是本宫苛责你就是了。”皇后浅啜一口茶水，似笑非笑道。
“怎会，这许多人看着，臣妾好端端的做那些事情又不得好处。”
其他几位坐着的见许贵妃站着了，自然也不能继续坐着，也便一道站着。
皇后见此无奈的放下茶杯，“这都是做什么，都齐齐站着，罢了罢了，今日都且回去吧，有心的话得空了来请安。”
出了凤仪宫，方才还收敛着的人便忍不住了，远远瞧着许贵妃还没走，刻意凑近些，又把握着距离，“妹妹，你可看着了，有些人不是那个命就不该想那么多，满怀希望又落空的滋味怕是不好受。”
“姐姐，你莫说了，咱们只是小小的贵人，若是被人听着了可如何是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一个激进一个软弱，却是配合着将冷嘲热讽的话说了个遍。
碧云只停了几句便听不下去，正迈开步子是许贵妃倏然开口：“碧云，让她们说，本宫倒要听听，这口口谦卑着的人嘴有多毒。”
许贵妃声音小，只碧云和她身边一两个人听见，那玉嫔与许贵妃有些来往，听着这话眼前不免泛酸，竟是悄悄拽了一下许贵妃的袖子。
“娘娘，您莫气。”
便是这小心翼翼的举动忽然就抚平了许贵妃想事后报复一番的念头，不由得想着便由她们去吧，左右不过几句闲话罢了。
碧云跺了跺脚，到底不敢不听许贵妃的，只是走开之后朝那两个贵人的方向啐了一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