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锯刚发出第一声异响，就被周文捕捉到了，随即，老涂也发现了异常。
他的经验太丰富了。
不同的是，老涂还在判断，周文已经行动了。他伸腿挑起脚下木墩时，圆锯忽然崩裂，周文非常清楚的判断出了各部分碎片的运动轨迹，抱起木墩飞速前冲，路上撞倒正要扑过去推开工友的老涂，直撞向那块最大的碎片。
“嘭”的一声闷响。
锯片深深的刺入木墩之中，带着周文直飞出去，撞在一堆板材上。
“周文！”老涂爬起来大喊。
“出事了！”
车间里的工人迅速的围拢过来，拉电闸的拉电闸，扶人的扶人，还有人迅速的跑出去找厂长的，乱成一团。
“吕秀才！你踏马做的好事……”
“我……我检查了呀。”
“那么粗的洋钉，看不见吗？”
老涂扶着周文着急的喊：“周文，周文，你怎样了？哪里不舒服？”
“咳咳，没，我没事。”
“还没事呢，看看你的脸色……快，来人呐！快送他去医院。”
“都闪开！我来！”
大常听到消息奔过来了。
周文是真没事，在市医院里睡了一觉，醒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也是拿大了，没想到飞旋的锯片有会那么大的力道，连木墩撞身上，带起身体后又撞在板材上，受了点内伤。
不过，他也算因祸得福了。
病房里，大常和涂自强躲在门口抽烟，周月和沈瑶一左一右，坐在床头喂他吃橘子，老涂坐在床尾报怨。
“你说你推我干嘛，我这条烂命咋也比不上你，五十多也活够本了。”
“我那是有把握，你不同。”
“你那叫有把握呀，我看了，那是块老榆木的，再有一寸锯片就透出来了，若是其它木头早就不行了。”
周文不好意思道：“有些大意了，我也没想到那锯片劲儿会有那么大。”
“那是旋的……不过，你这次又出名了。”
“是吗？啥名不名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啥意思。”
“我说的是老榆木墩，那么粗那么厚的木墩，你能一脚挑起来，厉害！”
“涂叔，你也变坏了……好了，不吃了，再吃就上火了。”
“再吃最后一块。”月月道。
瑶瑶问：“我呢？我这还有一块。”
月月坚决排除异己：“你自己吃。”
“哟，挺热闹。”
“姚厂长。这两位是……”
姚厂长道：“市局的，问你点事儿。”
老涂不满道：“就不能等人出院？”
市局的人道：“我们是公事。”
“周文犯法了？”老涂问。
市局的人摇头，“目前没发现。”
“那就是你们的公事。”
老涂硬得一匹。
工人惹不得，老工人更惹不得，拥有技术的老工人绝对是横着走的角色。
“算了，”周文打圆场道：“他们也是例行公事。涂叔，你们先出去吧。”
姚厂长对市局的人道：“好了，人我就交给你们了。还是那句话，周文是我们厂的优秀职工，技术大拿，还是救了人的英雄，请两位注意方式方法。”
周文拱拱手，表示感谢。
“周文哥……”月月有些担心。
她是农村人，天生惧怕公安。
“没事。”周文捏捏她的手，又对着满脸担心的沈瑶道：“我不会有事，你带着你月月姐出去吧，对了，干脆办出院得了，我躺这里浪费国家资源。”
“不成的……”
沈瑶遥遥头，扯起周月出去了。
“周文，我们代表市局找你问话。”
“这么正式吗？那请问吧。”
“去年，你是不是在人民大浴池打过人？”
“打过。”
周文也不隐瞒，“而且是我带着我兄弟常有林一起打的，朱一龙，听说还是市革委主任家的儿子。可他该打。”
他先把大常摘了出来。
“他死了。”
“死了？”周文先是一惊，随即就大笑起来，“太好了！早就该死了。我妹子还被他欺负过呢，死得大快人心。”
给朱一龙打针的事，只有他知道。
做那事的时候，他连大常都瞒着的，为的就是防备类似今天的情况。
“你似乎很高兴。”
“能不高兴嘛，抢幼学园的房子，断学校的粮食，欺负女孩子，死八回都够了。你们就为这事找我？呵呵……”
“不该笑吗？他抢幼学园房子的时候你们不管，他断学校粮食的时候你们不管，他欺负人家女孩子的时候你们不管，他抢人家女孩子房子的时候你们不管，好嘛，如今他死了，一年前的事都翻出来了，你们还配‘人民’二字吗？”
“周文，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呵呵……好理由！”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其中一人怒了，大声道：“有人在死者住处的附近看见过你的猫。”
“那你们抓它归案好了。”
周文无所谓道：“说实话，自从来到吉春以后，那死猫欢实得很，满城疯跑，常常十天半月都不着家，害得我家美美牵肠挂肚的，我觉得它应该和全城的猫都有了交情……”
周文像是发泄似的，不断吐槽。
那两人面面相觑。
这么坦诚的人他们没见过，这么不怕公安的人他们也没见过。
“那个沈瑶怎么住你家里？”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那你们让她住哪里？要不，你们替她要回她家那房子？”
两人顿时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韩子奇推门走进来，对那两人说道：“小赵，小王，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是！”两人敬礼，然后出去了。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您老人家呀，稀客稀客，请坐请坐。”
“周文，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听您话里的意思，这俩人是您老人家叫来的？呵呵，我好歹也活了二十一岁了，小时候似乎还流浪过，您老人家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的吧，咱俩不认识如何？”
“周文，人命关天。”
“那关我何事？”
“我已经建议市里收回给幼学园的权限，你不能再做那些生意了。”
“太好了！”周文猛的鼓掌，“我正不想管呢，您老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至此，周文对这老爷子，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连争论的想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