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肉，我还是吃过的。来，让爷爷尝尝文文的手艺，看有没有进步。”
周承泽从大孙子的话里听出蹊跷。
接过话头帮了一把。
周文忙续上，“爷爷，这回是大常掌的勺，他打的狼他做的锅，好吃的话你奖励他，不好吃的话你也打他哈。”
周蓉刚升起的怀疑立马落下，她挪过去依偎到老太太身旁去讨欢喜。
“奶奶，我好想你呀。”
“你这张小嘴呀还是那么可人疼。”
老太太拍了孙女一下。
“且慢些摇，你可别把我这老骨头给摇散了，蓉啊，你哥给你娶了个嫂子？来了吗？快叫过来给我看看。”
“奶奶，你不疼我了。”
“那可不，”
老太太有些嫌弃道：“你这早晚也是泼出去的水，哪有孙儿媳妇亲近。”
“我这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了？”周蓉极为不满，“奶奶，我也姓周哩。”
“按老理儿你嫂子也会姓周，扯平了。”
周蓉努力争取外援。
“爷爷，你说句话嘛。”
“这时候想起爷爷了？那过来，给爷爷倒酒，爷爷给你介绍个妹妹。”
周蓉早看见月月了，也认出了她，因为那白猫鸳鸯眼一进屋就跑她怀里去了，那份亲昵，让周蓉都有些后悔之前喂它那么多好吃的了，这时见爷爷说起，就走过来认识新朋友。
“你就是周月吧，我叫周蓉。”
周蓉说着抬手，月月伸手握住。
“周蓉姐，你叫我月月就成，周文哥也这么叫我。”
“哦，那我就随着他叫了。”
周文正在布置锅子和餐具，对大常投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稳得一匹。
那边奶奶正拉着郝冬梅的手问这问那，又从手上褪下一对缠枝猫眼金镯给她，郝冬梅不接，谦虚推让。
说：“妈她已经给了。”
老太太道：“那是玉的，这是金的，正好换着戴，金玉良缘嘛。”
她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上次王一禅去周村，周文让他捎回去一包东西，里面就有这个。
周蓉偷眼瞧见了惊道：“呀！奶奶，你还有货呀。”
“什么话，你要是出嫁，奶奶还有哩。”
“合着你非要把我嫁出去呀。”
“那是。”奶奶再次搬出老理儿，“闺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周蓉向母亲找援手，“妈，我好可怜。”
李素华道：“啊哟，我的大闺女，来，让妈妈抱抱。”惹得一屋子哄笑。
不说不笑不热闹。
周家再次满是人声，看得周母心里直欢喜。过年时大儿子结婚，闺女又上了班，家里只剩下老疙瘩和她，说实话有些冷清，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
可一看那眼睛黏到周文身上的周月，李素华又没来由的有些烦，也有些埋怨自己闺女不懂得把握机会，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读书读傻了似的，以后怕是会有得她后悔的时候。
老太太又看见了郑娟，稀罕得什么似的，“这是哪家的闺女，咋没见过哩，看着真可人疼，快来快来，让奶奶看看。”
周母介绍道：“妈，你不记得了？太平胡同郑家的闺女嘛，叫郑娟，小的那个是她弟弟，叫光明。”
“是吗？上次我走时她才这么高吧……”老太太比划了下炕沿，“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哎哟，人咋不老呢。来来，都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郑娟扭捏过去，喊：“奶奶。”倒是小光明很大方，声音极为清脆，喜得老太太忙从兜里摸东西，给了小光明一把糖果，到郑娟这里，竟摸出一根钗子给她插头上，“啧啧，多好看，很配哩。”
头上沉甸甸的，郑娟有些懵，正要取下来，却给老太太一把扯住双手。
“不许不要，以后都是一家人哩。”
周母看在眼里，觉得老太太是发了横财，几年没见，手面竟阔了起来。那钗子明晃晃的，看颜色就老主贵了。
关键是你送一初见面的女孩金钗算啥意思？定下了？给谁呢？是老太太糊涂了？
李素华扫了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自家傻儿子身上，老疙瘩有这个福分？
啊哟，说不定还真成。
回头就想辙去找老郑家商量商量。
这钗子就是个由头。
之后的几天，周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都是来看望周老爷子的，这里面就有韩子奇，也有光字片那位老所长。
慢慢的，周文来到吉春以后的所作所为，老爷子也就陆续知道了。
这天，他独自逛到周文工作的地方，要他领着自己在木材厂里走走。
木材厂是很大的一片空地。
除过工棚和储存板材的地方，其它都是露天堆放的原木，很是壮观。
不多的砖木结构的房子是围墙、大门、门面房和办公楼，办公楼只有矮矮的两层，看着灰不拉几的，很不显眼。
走在院里，入耳的都是锯片摩擦木头的刺耳嚣叫，对面说话都听不太清楚，周承泽摆摆手，爷孙俩走到远离工棚的地方。
“怎找了这么个工作？”
“这里自由呗。大常经常去林区，我通常不在车间，门口那门面房是我的，带一个工作组，前段时间改造幼学园，又增加了一个装修队，只要完成任务，老姚一般不管我，自由得很。”
“这就是你的理想？”
“爷爷，这些都是暂时的，算是过渡，我觉得这个国家不会就这么下去，眼下把自己束缚住，长远来说不好。”
“你就这么肯定？”
“爷爷，你想呀，这样的局面若是持续下去，这个国家会如何？
远的不说，自鸦片战争开始到如今，一百多年了吧，这片土地受过的苦难够多了，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人，才争取到如今的局面，难道就是为了过当下的这种日子？
所谓否极泰来，爷爷，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我能等得起。”
停了停，周文笑着又说：“爷爷肯定也等得起。”周承泽虚踹他一脚，“如今的日子就是我纯赚的，能等到那一天就是大赚，等不到也赚，不亏了。”
“那怎行，好日子长着呢。”
“与期等待以后，不如过好现在，周文，你能不能让爷爷早点抱上重孙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