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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元,四海楼。

一席黑袍的南景尘脸带金色面具,一双泼墨般冰冷的眸子轻垂,藐视高傲着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四人,其中便有上次在鹰爪山出现的鬼灵和庄痕,只是还多了另外俩个身影,其中一个面带黑色面具,右上角单字狄,腰间斜跨剑鞘,显然是用剑者。

而另外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身材玲珑凹凸,显然是个女子,脸上的红色面具单字为魂,排名第十七。

“进去之后,不要惊动岭中野兽,更不要与之直接发生冲突浪费时间,哪怕就是将整座山翻个遍,也一定要找到黑色神仙草。”

那不可质疑的命令一下,让单膝跪在地上的狄缚,庄痕,鬼魂和鬼灵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

随后,南景尘从桌上的盒子中取出几颗婴儿拳头大的珠子,沉声道:“入岭不可使用明火,用夜明珠照明,一旦入夜,不过分散太远,保持一定的距离扫荡整片阎王岭。”

夜晚的山野要比白天的危险大得多,而且黑色神仙草通体为黑色,一叶三瓣,株高不过四五寸,要找起来实在是犹如在石场找一粒尘沙一般困难。

可阎王岭的危险他是领教过了的,不可能多派人手进去搜罗,否则只是徒添冤魂而已。

相对比那样漫无目的的去寻找一株不起眼的黑色植物,他倒是对一个人很感兴趣,一个出现在阎王岭的人,一个将他打成重伤的人……

丑时片刻,一行人骑着马朝着阎王岭的所在奔去,只是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身影从角落中现身,看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马匹,心思一沉,随即转身骑上身旁的马匹,双脚一登,驱使马儿向阎王岭的方向跑去——

……

一到阎王岭,带着银色面具的修便现身跟在了南景尘的身后。

修的现身让狄缚等几人呼吸一置,他们虽然同在玄天尊,只知道门派中有多少个人,这么多年来,甚至有些连人都没有见全,跟别提见过直接跟随尊主身旁的二隐了。

他们原本来之前还在想,只是入岭找个植物,费的就是时间罢了,但尊主能一次性出动修隐和他们四人,看来这一行,并没有他们想的那般简单和轻松。

一行六人散开,每个保持在三尺的范围内,一入岭便开始地毯式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颗长得相似的植物。

只是整个阎王岭总面积8平方公里,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他们在怕是找上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太可能能有所收获。

晌午时分,狄缚手持桃木剑上前,有些浑厚且沧桑的嗓音响起:“尊主,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啊!”

南景尘眉眸轻眯,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狄缚,沉了气息。

确实,这样耗损的时间实在是太多。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此时,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失慌的尖叫,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不远处的一个火点在跳跃着,一个白袍老头正使劲的朝着他们跑了过来,而他的身后跟着一大裙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疯狂且快速的朝着那老头追去——

南景尘眉头一皱,一眼便认出了那老头的面目,随即冷声对不远处的鬼魂出声说道:“救他。”

鬼魂得令,一跃上前,待那些虫子飞近了些许后,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圆球,抛撒远处,那圆球落地裂开,从中散发出一阵清新伊人的花香……

只是这南景尘他们却没有心思去闻这花香,纷纷屏住了呼吸,不摄入一点花粉的味道。

鬼魂是有名的制香师,其香味亦能杀人。

不大一会,那一团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突然像是失去了翅膀一般,像是雨点一般的急速从半空中落下,掉落在草丛中,挣扎着扭动着,发出嗡嗡嗡的响声……

身为神医的伯仲在吸入那花粉的时刻就已经察觉不妙,可为时已晚,晃悠着身子看着眼前重影的鬼魂,终究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庄痕用刀身之间的空挡将伯仲套了进去,随即将其扔到南景尘的脚边,候在一旁,等待着指令。

南景尘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昏迷的伯仲,眉眸危险地眯起,阴冷的声线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一般:“回四海楼。”

……

服用过鬼魂解药的伯仲醒来时已经是申时了,他一睁开眼,便看见了站在他床榻旁的南景尘,那金色面具着实吓了他一跳,连忙坐起身来。

等平复心情之后才出声说道:“想不到摄政王爷竟然是玄天尊的尊主……”

话音还未落,原本放在伯仲腰间防身用的匕首突然到了南景尘的手里,泛着冷芒的刀尖指着他,只听那冷的瘆人的声线响起:“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骇人的气势让伯仲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但佯装冷静淡定的模样出声回应道:“你还没有找到黑色神仙草,那女子身上的蛊虫还未解,你不会杀了我!”

这像是有恃无恐的肯定句。

可话音一落,南景尘身子突然一动,手上的匕首迅速的贴近了伯仲的脖颈,刀尖没入分毫,刺痛感袭来,随后感觉那刀尖处好似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鼻尖蔓延着熟悉的味道告诉他,是血腥味。

南景尘真的会动手杀了他?

伯仲的眼眸中开始出现慌乱……

南景尘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金色面具,一双眸子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头青丝的伯仲,冷声问道:“你跟来阎王岭有何目的?”

伯仲眸中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尽管很快便消失不见,但还是被南景尘捕捉到了,只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出声说道:“神仙三味草就算是我也未能得见过,若是有幸能得见这黑色神仙草,犯险又如何?”

伯仲是医,对药材有所执着确实说得过去,可就是这样的通顺达理,才会勾起南景尘心中的怀疑。

他的匕首再次近了一分,刚刚流得有些缓慢的血液又开始加急,伯仲下意识的吞咽一口唾沫,喉结滚动,甚至能感觉到那刀尖是有多么锋利……

“你对阎王岭的执着和好奇出乎了本王的意料,本王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跟本王说黑色神仙草能解简兮的体内的帝王蛊,其实是在利用本王替你进阎王岭?”

这话一出,伯仲身子一颤,瞳孔骤然放大,随即又慌乱掩饰,出声解释道:“毒物能压制那女子体内的帝王蛊这是你有目共睹的,只要这毒性强过帝王蛊,能解也不一定……”

但显然,这样合情合理的解释已经不能再说服南景尘了,他将手中的匕首收回,冷漠吐声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一颗一颗的去找那黑色神仙草,只是按照如此速度,一年半载都没个结果,到那时,那女子挺不过去死了,本王倒也落了个轻松。”

这话让伯仲眉头一皱,南景尘能不能耗得起那一年半载不说,可他着急,若是真如他说的,那女子挺不过去,最后死了,南景尘也不找了,这也绝非他所愿。

思量良久,伯仲突然响起了什么,随即出声说道:“黑色神仙草数量有限,灭绝的速度如此之快,更是因为它无法向其他植物一般开花结果,但它通体坚硬如刚,火石不灭,只能将其放在净水中满满释放毒性……既然时间紧迫,不如火烧阎王岭!”

这提议并没有让南景尘喜出望外,而是眉头紧蹙,随即出声说道:“火烧阎王岭定然会使其中的野兽四下逃窜,若是跑出阎王岭危害百姓,怕是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阎王岭中野兽的凶猛他是见识过的,一只俩只还好,若是这岭中有百只千只逃窜了出去,无疑是场大灾难。

伯仲嘴角发出一声轻蔑的不屑,“那岭中的畜生离开阎王岭活不了多久的,不然这么多年来也不可能相安无事。王爷若是有担忧,可派遣一队军队在岭外听候调遣,以防万一。”

如此一说,南景尘这才放过了这个问题。

可阎王岭中树木草丛葱郁,根本就没有杂草腐木,要想燃起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再说,这比几个城镇还要大的阎王岭,树木高耸直天,若是真燃起来,怕是不烧个半月都不可能。

而且在烧毁之后,要在废墟当中寻找一颗矮小的黑色植物,也并非易事。

如此兴师动众,不比他一点点找简单,他这个提议的目的当真只是为了替他找到黑色神仙草?

突然,南景尘眸色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随即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伯仲,冷声道:“就依先生所言,你好好休息。”

说完已然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南景尘离开后,伯仲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摸向脖颈处的伤口,触及到指腹上的血液时,眸色沉了几分,但转而更多的是希望和期待。

……。

南景尘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随即出声对候在一旁的庄痕出声道:“看好了。”

“是。”庄痕低头应了一声,南景尘这才抬步离开。

……。

回到房中后,南景尘站在窗旁看着不远处的日落西山的晚景,眸中充满了戏谑和阴冷,他喜欢一层层的揭开那虚伪的皮囊。

今晚的四海楼注定了不平凡,南景尘大量的从附近的城镇收购易燃的油料,而四海楼作为天机阁的暗业,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梨花村。

长年带着黑色衣袍遮盖面目的萱冷看着纸上传递上来的信息,眸中满是无奈之意。

阁主联系不上,东篱也不知去了何处,整个天机阁没个当家做主的,这让她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时,一男子慌忙进来禀告:“古彦私自去了摄政王府。”

萱冷眉头一皱,怒喝一声:“荒缪。”

那声线那般嘶哑难听,“速速去拦下他,千万不能让他再落入摄政王的手里。”

早几天前就有消息来报,百面将军流烟一回到横元城就被人虏获,四下查探一番才知道这背后对流烟下手之人竟然是摄政王南景尘。

而凤烬带走简兮的那天晚上,他们本有探子跟随的,但良久不见消息回报,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附近不止是他们的人,就连南景尘的黑煞卫也死了许多,随后他们才知道简兮跟着凤烬一路游玩……

而事后南景尘抓走了流烟,显然是迁怒,又想重演上次古言处斩一事,其目的终究只是为了逼迫简兮现身和妥协,按理说,南景尘没有达到目的,流烟应当不会有危险才是,一切都等到他们联系上简兮之后,等待她的回应再做处理。

她言明了不能轻举妄动,可这古彦终究是意气用事了。

……

摄政王府。

古彦也知其举冲动了,但他实在是不对那个男子抱有任何善意的想法,而且正是得知了他此刻正在阎王岭,他才要冒险入王府打探流烟的所在。

南景尘虽然不在,但留下的黑煞卫却在古彦一入王府时就已经察觉了他的所在,可风磐却让他们静观其变,莫要打草惊蛇。

王府占地面积极大,四月份被简兮烧毁了的寝殿还在修建,但是看其规模,好似比以前更大更奢华了一般。

古彦没有像无头苍蝇一般乱闯,而是将视线放在了平时南景尘走动的地方开始搜寻,最终将目的锁在了南景尘常在的书房。

可围绕在书房周围的隐秘气息他都能依稀的感觉到,说明这里面确实有重要的东西亦或是其他,不然不会花费如此精力去守护。

可流烟是不是在里面另当别论,能否进去才是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良久,隐于暗处的古彦终究还是决定行动,直接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正要推门而入,果不其然,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古彦开门的动作一僵,转过身来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风磐,眸子一动,直接开门见山的出声问道:“百面将军现于何处?”

风磐冷面相待,并未出声回答他,只是那手中指向他的剑尖凌厉了几分,随即冷漠出声说道:“擅闯王府者,杀无赦。”

话音一落,风磐握着剑柄的手越加用力了几分,随即猛烈的朝着古彦的所在攻去。

古彦轻松抵御,十招之内,便卸下了风磐的兵器。

风磐眸子低垂,看着被挑伤的手腕,有些难以置信此人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何种境界,他可是从黑煞卫中提取出来的精英,竟然不过十招便败下阵来……

那之前擒住此男子的那人武功岂不是更高?

“再问你一遍,百面将军到底在何处?”古彦剑指风磐,冷声问道。

风磐不为所动,依旧没有回答,下一刻,空气突然流动,扬起地上的尘土细纱,他的身旁突然多了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手中的弯刀已经准备就绪……

……

一进城就被莫名其妙的抓了起来的流烟待在这散发着恶臭阴暗的暗室简直都要疯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她哪个仇家干的好事,也不知道多少天过去了,还没见到人。

是仇人的话,怎么也得给她用用刑,灌辣椒水什么的吧?

难道还想就这样关着她,让她老死在这破地方?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流烟眸子一动,走到栏杆旁突然蹲下捂着肚子痛呼道:“哎哟,肚子疼死了,来人呐!”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后,一个每日给她送饭菜的男子过来查看,十分粗鲁地将脚伸进栏杆中,踢了踢跪坐在地上弓着身子的流烟,没好气地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流烟紧皱着眉头,佯装十分难受的模样看向那站在栏杆外的男子,艰难地出声说道:“肚子……肚子绞疼,好难受,会不会死啊?”

一提起死这个字眼,那男子脸上多了几分迟疑和犹豫,王爷临走的时候可是吩咐过了要好生看待,不能出任何差错,要死这人死在他的眼皮子低下,那他指定吃不了兜着走啊!

该死的,这以往抓进来的那个能活着出去的,先前来了个毛头小子不说,王爷亲自带他出去了。

这回又来个要好生照看的大爷,合着这地牢都成招待所了啊!

流烟一下又一下的痛呼声让男子不敢再多想,招呼了另外一个人来,一起打开了铜锁铁链,刚要去搀扶地上流烟,却不知她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同时还往他们脸上撒了些什么东西,一声声尖叫痛呼声立即从牢笼中传来,俩个男子纷纷掩面,揉拭着刺痛不适的双眸……

流烟趁此,将其中一个男子推到墙边,抱着他的头就往墙上撞,直到他不省人事没有了挣扎后,才解决另外一个……

不得不说,他们俩个都太轻敌了。

地牢的面积不大,都是用来关押秘密且十分重要的人,不止外面层层暗卫保护,这地牢中也时时都点有令人无力乏神的迷香,为的就是防止发生意外。

而且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搜身,将所有的武器都卸掉没说,至于流烟,身为女子,连珠钗耳环等等任何金属物品都给她没收了,没料想居然会有反击……。

流烟气喘吁吁的看着地上靠在墙昏迷不醒的俩个人,嘴角不由得微微牵引,随即将一个男子的衣衫扒了下来……

他们怎么也不会猜想到撒进他们眼睛里的是早膳的汤汁,她一口都没喝,全倒自己衣料上了……

不大一会儿,一身男儿装扮的流烟从牢门中出来,转身看了一眼,过道的尽头是一堵墙,看来那边应该到底了,所以出口应该是在反方向……

果然,就在流烟都看到半露的楼梯台阶了,正要抬步走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哎,那女子怎么回事?”

流烟的身子顿时僵住,随即抿了抿唇瓣,低着头,掐着嗓子学着起初那男子的声线出声回应道:“没什么事,估摸着就是吃坏了肚子而已。”

她现在脸上没人皮面具什么的,只要这人走近亦或是细心点就能发现,在没有武功的情况下,她只能乖乖走回那牢房了。

谁料等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动静,流烟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却发现桌前坐着一个正在饮酒的男子,手中的酒瓶就没有放下过。

流烟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正想着悄摸着离开,刚踏上第二层台阶,后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干什么去?忘了我等不许离开地牢吗?”

流烟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面露为难和慌乱,脑子里思想着该如何回应时,那男子突然眉头一皱,将酒瓶放下,站起身来摸向了放在一旁的剑,出声说道:“转过来。”

他看到了流烟脚下因为匆促没有换的鞋子。

流烟长舒了一口气,作好了回牢房的准备转过身来,可当她转过身来之际,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沉重的闷哼声,只见她后面那长长的楼梯之上,一道石门正在缓缓移动……

流烟下意识面露一喜,顾不得那拿着刀剑的男子,抬腿就要往那出口的方向跑……

“喂,站住,我叫你站住!”男子醉意全没,提着刀便追了上来。

眼看着就要到出口的位置了,身后的男子突然追了上来,抓住了她背后的衣领,凶狠地出声说道:“还想跑,看王爷来了如何处置你!”

“王爷?”流烟下意识呆愣出声。

男子以为是南景尘要进来,谁知道出口处突然进来一道陌生的身影,满是满身都是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你是谁?”男子瞳孔稍稍放大,有些慌乱的出声问道。

古彦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男子,随即将视线锁定在被他轻易禁锢的流烟身上,上下打量,见她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流烟也有些意外古彦的出现,但更多的是突然的感动和心疼,一丝暖流从心底开始遍延全身,突然觉着自己其实并没有那般不堪,对于有些人来说,也是重要的。

哪怕这并不是爱。

古彦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脚步一动,迅速闪现在流烟面前,提起手中的剑便朝着流烟的下腹刺去——

利剑噗呲刺进了流烟身后的男子腹部,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男子捂着止不住流血的腹部,眼前一黑,身子无力的滚下了楼梯,倒在了楼梯口处,身下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

流烟嘴角不由自主的牵扯着,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视线却触及到古彦左手被划破的衣裳,衣裳下的血肉还在淌着血,那般恐怖。

流烟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使劲的抿着唇不然自己哭得太难看,眸子上下打量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却发现腰上和大腿等等好几处的衣裳都被划破了,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裳,整个人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

失血过多让古彦头脑发晕,但依然强撑着清醒,看了一眼眼前哭成泪人儿的流烟,嘴角扯出一抹安心的弧度,低低的说了一声:“你的这些眼泪留到我死的时候再哭吧!现在该回去了。”

说完已然转身,走在了前头。

流烟自问不是什么柔弱之人,可再次触及到前面古彦背后的俩道伤口时,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泛滥。

她有什么理由不对他痴心呢!

俩人出了书房后,流烟这才发现书房外面死十几个暗卫还有几个家丁下人,显然这些伤都是在这里留下来的。

流烟看着提着剑走在眼前的古彦,突然觉着有些看不透这个认识了几年的男子。

她从来不知道古彦的身份背景,也不去过问他是如何跟简兮认识的,但她所了解到的古彦武功并没有强到一个人便可对付南景尘的数十黑煞卫的地步。

她突然顿足,伸手拉住了前面古彦的衣角,出声问道:“你在天机阁之前,是谁?”

回过身来的古彦微微一愣,看着眼前那还带泪痕的流烟,微眯了双眸,没有回答。

……

四年前,他带着一身的伤躲进了一座宅邸中,本想暂避一时,喘口气,谁料房中有人。

他也没想到如此偏静的小院住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见床榻上的她睡的安稳,松了一口气,便坐在桌子旁开始脱掉上衣处理臂膀上的剑伤。

“该死”归痕低低沉呼出声,完全忘了房间还有他人,会不会有吵醒一说。

不仅全力追杀他,还在剑上淬了如此剧毒。呵呵,既然做到如此地步,又何苦追穷呢!

归痕放弃了自救的念头,看来今日真该死在这了,归痕不禁失笑出声,回顾此生过往,自己都觉得就是个笑话!

“想活么”

归痕在嘲讽自己时,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房间除了床上的那个小人,谁还有如此年龄的声音。

归痕来到床前、借着月光看着稚嫩的脸依然闭着眼,拔出手中的剑,月光下的剑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剑头直指心脏…

“想活么?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何况,我随时可以改变主意!”那女娃娃向着剑翻了个侧身,眼睛蓦然睁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透着几分凌厉和阴冷。

女娃娃这一举动吓得归痕急忙收回了手,他这一生决不伤女人。

“目的!”归痕可不觉得这个小女孩有救他的本事,更何况若真有那个本事,也不是什么善意之人,否则为何知他身受重伤不救治确问他想不想活,更别提害怕一说……

“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你认为可好?”简兮嘴角轻扯,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清铃般的声音温柔的响起。

归痕轻皱眉头,他没从这句话里听出玩笑之意,但他也不认为,是表面的意思,当前重要的是无论是否真实,只要是希望,哪怕如蛛丝般细,他都要抓住!

“好”归痕说完便晕了过去……

简兮坐起身来,一双眸子轻垂,看着床榻边上昏迷过去的归痕,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等他醒来后,他没曾想她竟真要他以身相许,并自顾自的给他取名“古彦”,说是什么为了他新的人生开口好头,甚至于归痕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的名字。

那年,简兮十岁,他十七。

四年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咒,竟然真的跟了个黄毛丫头,只是他不得不心服,如此一个女子,怎能不令他臣服呢……

……

他单名归,痕位,排名十一。

四年前,二隐其中的凉隐突然将他还有翎痕,止痕,鬼冷等三人召集,说要离开玄天尊。

玄天尊门下等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感恩尊主救命之恩是一回事,可也厌倦害怕了这一声在刀刃血泊中度过。

他对四年前的那个晚上还记忆犹新,那晚下着细雨,他们出逃不过几个小时,身后便有人追了上来,翎痕和止痕在那场反抗中毙命,他和凉隐鬼冷等几人也分头逃窜,失去了联系。

……

尽管当时的简兮年仅十岁,却是个聪明人,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以往的事,不问他以前是什么人,身上的伤和毒因何而来……

后来,他跟随着她创立了天机阁,从寥寥几人变成了现如今在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门派。

他有时候会想,只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入了另外一个坑,与他在玄天尊时有何区别?

尽管如此,他也离不开。

只是因为动了不该有的情。

……

古彦的沉默让流烟有些慌乱,刚想要出声说什么就算不说也不会为难强迫之类的话语,可还未出口,古彦的身子突然猛的朝前倒去,吓得她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可重力连同她一起被拽倒,俩人双双摔倒在地。

古彦昏倒在流烟的身上,四周都是横躺着的尸体,周遭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鼻尖全是血腥味。

她看着天空中的层层云彩,那蓝得深沉,烈阳高挂悬于头顶,那般刺目。

……

翌日。

南景尘没有兴师动众的派兵支援,而是就近抓了几百村民带着油料前往阎王岭。

推着板车的百姓一看前面不远处就是阎王岭了,步划突然慢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了。

这突然收集这么多油料不会是……

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点的老者突然松来了扶着板车的手,慌乱跑到前面南景尘的马前,不说分由的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求道:“哎呦,这位公子可是要将这些油料送往阎王岭?使不得使不得啊!”

马儿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后面的百姓一听这油料是要送往阎王岭,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将板车一松,不约而同的跑到南景尘跟前跪着,连连叩首阻止。

南景尘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三五百人,眸中丝毫不为所动,他偏头,看向身旁马上的庄痕,伸出了手——

庄痕呆愣了一下,随后立即明白过来,将背上的魇过刀递到了南景尘的手中。

南景尘接过挥动,直指跪在地上的男子,冰冷的声线带着不可质疑的强势:“谁再言说一句,本尊立即送他去阎罗殿。”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顾,谁也没有再敢多言说一句,甚至已经有人起身,又走回了身后那板车旁。

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谁都可以欺凌,惹不起,惹不起!

那最先出来的长者也是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因为他的村庄离阎王岭最近,这要是大火烧了起来,阎王岭那吃人的畜生跑了出来,那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他所在的村庄……

他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来时,地上不少的碎石子还留在额头上,他颤抖着声线出声说道:“阎王岭是阎罗王的地盘,不能烧啊!烧了会有大祸的啊!公子您……”

话还没有说完,南景尘手中的魇过突然猛的一下脱手,那凌厉的刀头轻而易举的将那长者拦腰斩断,力道之重让刀身插进了地面,鲜血顿时渗进那褐色的泥土中……

“啊——”

这一残忍血腥的场面顿时让不少胆子小的惊吓出声,哪怕是胆子稍微大点的看到那变成俩半的尸体也忍不住颤抖,更有别向一旁呕吐起来的……

相反骑在马上的几人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似乎发生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条性命的流失,而是畜生的斩杀亦或是什么无所谓的事。

他们早已习惯鲜血。

南景尘透过金色面具,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胆寒的模样,薄唇轻启:“现在,可以启程了吗?”

话音一落,众人连爬带滚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回到之前的位置,阎王岭一烧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们不知道,但若是现在不按照这位爷的吩咐去做,指定没命。

南景尘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手中的缰绳一拉,马儿抬起四肢从尸体上跨了过去……

身后骑着马跟着的伯仲神色凝重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终究化作一声长叹,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扔在了尸体身上,转而紧跟上了前面的南景尘。

不管是战王南景尘,还是玄天尊的尊主也好,杀人如麻这个字眼好像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而刚才那个举止谈不上对,也确有缘由,毕竟若是处理不好,这些百姓罢工什么的,他们这一行便会被耽误了下来。

杀鸡儆猴的故事,需要果断和狠绝来执行。

原本他是建议南景尘调动附近能用的兵力亦或是衙差等等,可他貌似不想要用摄政王的身份来处理此事,故此才抓了这些百姓。

不过听说每人给了十两银子,只要他们运送油料,达到后便可离去,如此美差,其中有一大半的百姓都是自主动送上门来的……

……

大量的油料运行拖慢了他们整个行驶的进度,原本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能赶到阎王岭,硬生生直到午时才到达阎王岭的附近。

南景尘命他们将大半个阎王岭围了起来,分散开后,俩人抬着一个油桶入岭,桶中的油料洒尽即可出来。

南景尘看了一眼抱着油桶入岭的百姓,偏头看了一眼身旁马上的修隐,冷声命令道:“你跟我从另一头入山,剩下的,留在原地待命,若是火势蔓延不起来,立即传消息给四海楼的鬼魂,让她再准备油料命人送过来。”

说完双脚一登马肚子,手中的缰绳一拉,马儿撒腿跑了起来。

身后的修隐纵马紧随其后。

他故意留了山后那头没有浇油,前面的火一旦烧起来,那些野兽定会往安全的山后聚集,如此说来的话,想必定会有所收获才是。

站在原地的同样还有伯仲,他眼看着百姓全部进入阎王岭,最终出来的不过一大半,不少人哭着喊着从阎王岭跑了出来,脸上的惊恐仿佛在告诉别人,他刚才遭遇了怎样恐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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