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时间说阿眸?!”太夫人都要气死了,就算嘉靖侯不来,她也是要寻儿子过来的。
过来做什么?
主持公道!
广宁王纵狼行凶,将阿琇如花儿一样的美人儿给咬得一瘸一拐的,这就这么算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杀人偿命,天子与庶人同罪!
因这一次元湛竟这样冷酷,太夫人只觉得从前对这王爷的看好都没了,此时见嘉靖侯一脸不疼不痒地,不由怒道,“你就是这么给人做伯父的么?!”
“您可别这么说,”嘉靖侯顿时笑了,看着面前气得浑身发抖的母亲,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温和妥帖的谭氏与阿眸。
明明这日子能过得很好,婆媳相得,偏偏母亲不肯叫家中消停,宠着二房也就罢了,他媳妇闺女的也不缺那份儿宠爱,可是算计着阿眸去给阿琇垫脚,还想夺阿眸的姻缘,这就太过分了,见太夫人面上依旧带着怒色,仿佛一点儿都没有悔意,嘉靖侯便冷冷地说道,“我又不是她爹,生死,难道还归我管么?”
“一家人……”
“儿子可不敢有这种一家人。”嘉靖侯显然不耐烦与太夫人说狗屁阿琇了,瘸了又如何?有口气儿就得嫁出去,此时抬眼,声音冰冷地说道,“咱们说阿眸!”
“那丫头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床上躺着呢?”太夫人很不喜欢阿眸,冷淡地说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想叫嘉靖侯给阿琇做主是不能够的了,顿时恨得牙根儿都痒痒。
广宁王无情无义,枉费阿琇那样心仪他,竟无动于衷,她还不肯将心爱的孙女儿给嫁给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呢!
就叫这等禽兽,与阿眸作伴去吧!
“躺着?您就这么一句话?”嘉靖侯喃喃地问道,“母亲不心疼那孩子?”
能心疼阿琇,为什么不来心疼他的阿眸?
难道这不是亲孙女儿?!
太夫人见嘉靖侯神情不对,微微一怔,却转头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心疼。
见母亲如此,嘉靖侯也不想跟个叫人辜负的怨妇一样问个“为什么!”了,只默默地看着面前华衣富态,进补得显然很不错的母亲,低声说道,“阿眸的事,是不是母亲做的?”
“什么事?”太夫人叫儿子看的很不自在,怔了怔,想明白了这话中含义,顿时大怒。
“你怀疑是我?!”这还是她的儿子么?为了媳妇儿与闺女,来质问自己的生母?!
“只要母亲说一句不是,我立时就走,”嘉靖侯慢吞吞地说道,“寻常儿子就是来问一句,叫自己心里踏实些。”见太夫人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他便敛目说道,“您说不是,儿子就信,只是还有一事,高僧有话儿留下来,这魇镇之事八成是亲近人所为,来日,若是叫儿子抑或是广宁王查出什么来……”他笑了笑,手中的茶杯轻轻地往桌上一放,却叫太夫人身上一颤,轻声道,“儿子也保不准生出什么来。”
“你!”
“母亲只说是不是。”
“不是!”太夫人闭了闭眼,冷冷地说道。
嘉靖侯看着面上微微抽搐的太夫人,顿了顿,微微颔首道,“如此,儿子知道了。”
就算不是,不过太夫人显然知道些什么,不过这些,他也懒得问。
侯府就这么大,一点一点地查总有痕迹出来,他总是能查出是谁,只是太夫人虽然没有动手,却显然是见死不救,嘉靖侯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儿子什么都不明白,可是也知母亲的心。您厌恶谭氏与阿眸之时,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想一家和乐,可是您看不惯,非要叫儿子不自在。”见太夫人猛地睁开眼,他笑了笑,轻声道,“您还是我的母亲,我也会在府中供养您,只是日后,母子不必相见了。”
他没法儿面对伤害了自己儿女的母亲,更重要的是,他原谅母亲,那谁来可怜本就没有任何过错的谭氏与阿眸?
“你,你为了两个女人,不要自己的母亲?”太夫人看着嘉靖侯消瘦的背影,见这个儿子竟然都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却觉得心疼无比,尖声颤抖地叫道,“我生你养你,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对我?!”
谭氏果然是个祸害!
“您生我养我,我都供养您还给您,母亲还有两个儿子,显然不缺我这一个。”嘉靖侯淡淡地说道。
“那怎么能一样?”这个是长子呀,给她带来了无限荣光的长子呀!况,况她也不知阿眸竟然会成了这样,只是,只是那时袖手旁观……
“就这样儿吧,儿子也累了。”嘉靖侯听见身后太夫人突然哭起来,也觉得唏嘘,却也知道,阿眸的事如同一把刀,将母子的情分都割断了。
从前,她怎么无视他的妻子儿女都行,可是如今这个是他的底线,是不行的。
“是那几个丫头里的一个!”太夫人见嘉靖侯要走,顿时急了,尖叫道,“我不知是哪一个,只是定在她们之中!”
听了这话,嘉靖侯骇然回头!
“母亲!”
“我知道当年,有人取了阿眸的头发往她们一起住的荷香院去了。”太夫人萎靡在椅子里头,老泪纵横地说道,“我那时,本以为是小女孩儿家家的诅咒,算什么呢?”
小女孩儿厌恶谁了,做个偶人扎个小人儿诅咒一下也无关痛痒,况阿眸不招太夫人待见,叫人咒了病上一病,又算什么呢?
到底是因她不喜欢这个孙女儿罢了。
只是后来阿眸昏迷不醒,她又担心说出来离间了自己的母子情分,叫嘉靖侯指责自己见死不救,因此便不敢开口了。
她心中更担心的,却是那时阿琇也住在荷香院,那时阿眸与广宁王琴瑟和鸣,是京中出了名儿的恩爱夫妻,因妒生恨也是情有可原……
她得保护阿琇……
“您就为了这点子私心,这么多年,您一直都没说?!”嘉靖侯木然地看着仿佛后悔了的太夫人,轻声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您看着我与谭氏痛苦!你叫我继续疼爱伤了我闺女的凶手!您知不知道,我闺女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畜生道!”他眼里流下泪来,仿佛不敢置信一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许久之后才笑了出来,低声道,“您是真心疼爱我这个儿子?还是,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之事,您说了,我才发现,两不相见并不绝情。”嘉靖侯收了自己的眼泪,看着对自己伸出手想要拉住自己衣摆的太夫人,退后了一步,颔首道,“就这样罢!”
从此,他不想再见到她了。
听着太夫人懊悔的哭声,嘉靖侯大步出了院子,看着外头嬉笑的丫头小厮,抹了一把脸把眼泪抹去,之后,就往书房去。
书房里头,只有林萧一人呆呆地坐着,见了嘉靖侯进来,林萧急忙起身唤道,“父亲问得如何?”
“你弟弟妹妹呢?”见屋里没人,嘉靖侯便咳了一声掩住了眼角的赤红,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
“平阳侯家的姑娘来了,来给母亲请安,阿眸带着二弟偷偷去看他媳妇,”林萧见嘉靖侯的神情就知道不对劲儿,只是却只当没有见到,见嘉靖侯颔首,便试探地问道,“您问出什么没有?”
“当初,荷香院里,住了谁?”嘉靖侯看着桌上一卷铺开的古画,山水意境极美,却觉得心烦意乱,冷冷地问道。
“荷香院?”林萧一怔,到底是个聪明人,就想明白些了,肃容想了想,眯着眼睛边想边说道,“二叔三叔家的几个女孩儿都住在那儿,还有阿慧,如今有了乔姐儿。”
“乔姐儿来时,你妹妹已经病了,该不是她。”嘉靖侯挥手打断,皱眉说道,“老太太说那时有人拿着你妹妹的东西往荷香院去了,只是不知是哪一个。”嘉靖侯虽然善待弟弟家的小辈,然而到底不同。
侯府这么大,叫阿眸单独住在一处,余下弟弟们的闺女不管嫡女还是庶女,都住在占地不小,景色也美,却很多人在的荷香院里头,此时想了想,嘉靖侯将方才的话说了便问道,“你说,该怎么把这几个丫头提出来问问?!”
他如今,宁杀错不放过。论起无辜,谁不无辜呢?
“老太太……”林萧没有想到老太太竟这样自私,抿着嘴角生出了几分怨恨。
“我说了,母子不再相见。”这个不是重要的,嘉靖侯只看着脸上肃然的林萧,低声道,“快查!我不想这侯府之中,还有仇人!”
这样的怨恨,叫他一刻都等不及!
“可是妹妹们都回家了。”林萧为难地说道。
嘉靖侯叫弟弟们滚,如今两个弟弟带着儿子闺女都滚远了,这再去询问,谁会认呢?
“先搜荷香院!”嘉靖侯冷冷地说道,“住了那么多年,总能留下些痕迹!”
“阿慧和乔姐儿还住着,难免叫人多心。”
“就说府里头要重新修缮,”嘉靖侯淡淡地说道,“多带人,掘地三尺!都得给我翻出来!至于两个丫头……”他冷淡地说道,“乔姐儿也就罢了,阿慧,当年也住荷香院,她的房里,也好好儿地搜!”
“知道了。”林萧应道。
阿慧固然温柔良善,这次许委屈了她,可是又如何呢?
住在荷香院的都有嫌疑,温柔良善,也抵不过这些嫌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