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猫仔儿的心眼儿一向都不大,知道阿琇倒了大霉,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之后就滚到地上追着自己的大尾巴开开心心地玩耍起来。
特别地没心没肺。
见它今日十分活泼,皇后看着也欢喜,又见元湛的目光满满地落在这黄橙橙的胖猫仔儿的身上,心中微微一叹,便与元湛温声道,“你家王妃可还好?”
一听这个,胖猫仔儿猛地就停住了,撅着尾巴心虚地看着自家的皇后娘娘。
“尚可。”元湛谢了皇后的关怀,见胖猫仔儿小身子都僵硬了,仿佛很担心似的,觉得这小混蛋难得有这样的时候,顿了顿,正要说些旁的,就见外头又有一个极伶俐模样的宫女进来,给诧异的皇后请安,之后目光就落在地上圆鼓鼓那只胖猫仔儿的身上,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今日得了几样儿精细的点心,尝着说味儿好,因知道囡囡大人也喜欢的,就叫奴婢送过来。”
她的身后,两个小宫女低眉顺目地将一个三层高的大食匣放在了皇后的面前,一一打开,里头的香甜气就出来了。
“娘娘费心了。”皇后见太后竟然也惦记胖猫仔儿,这心里什么滋味儿都有,却只温声道,“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太后这缓过了气儿就在后宫血雨腥风的,人人自危,也是拼了。
仿佛是要将被背叛的恶气一口出了,太后对从前忠心自己,如今却脚踩两条船的那些奴婢,真不是一般的绝情。
这样绝情的时候,还想到阿眸,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法。
胖猫仔儿只觉得是孽缘来的,有心觉得太后这是拿敏锐的阿眸陛下当试药的,真是特别地小猫之心!
太后老眼昏花地闻不出来,又恐叫人再毒死一把,不就想拿来给阿眸陛下闻闻吃吃试试么?
黄橙橙的小脑袋在食匣上头逡巡了一下,胖猫仔儿嗅了嗅,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低头叼了一块儿梅花酥就滚到一边儿去了。
“娘娘还说,囡囡大人若觉得宫里的东西不合口味,就去寻她,小厨房总能叫大人满意的。”
一只猫竟然在后宫当上大人了,这叫还在苦苦奋斗往上爬的小宫女们情何以堪!又见胖猫仔儿一脸不稀罕地啃了酥饼又在食匣里挑挑拣拣,简直特别不知好歹,这宫女眼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继续在皇后头疼的目光里说道,“太后娘娘还说了,今日小厨房有一八宝鸭子,之前炖了三天,皮酥肉烂,又放了极多的材料,一开锅十分丰美的。”
不是她错觉啊,那只御猫耳朵抖了抖,仿佛流出了口水。
“本宫到时一定带着囡囡去给母后请安。”见胖猫仔儿偏要装出不在意的模样,皇后心知它是馋了,温声道。
“这是什么缘故?”这拿吃的引诱胖猫仔儿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引诱的人是太后娘娘,常王见胖猫仔儿满意地撅着尾巴在地上打滚儿,一滚一滚的傻乎乎的,便有些疑问地说道。
“囡囡讨人喜欢,难免叫人放在心上呢。”皇后却觉得胖猫仔儿乖巧极了,俯身摸着它的小爪子说道。
冯宁从来不大喜欢在胖猫仔儿这么个问题上发表看法,盖因不管说好还是说坏都有点儿脑残,此时卡巴卡巴地捏了捏手指,见元湛看着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便微微颔首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既然将军要成亲,日后,就不要再兴风作浪。”
“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弟弟嘴巴坏,还喜欢乱用词儿,见冯宁眯起眼睛仿佛是要掀桌儿来一场,常王急忙阻挠了一下,才撑起了做兄长的威严,就见门口太子笑嘻嘻地走进来,见了屋里头这么多的人先是惊了一下,之后面不改色地与长辈请安,见到地上对着自己蹲坐的一只孤零零的胖猫仔儿,飞快转头去看了难得没有霸占它的王叔,之后看似轻微地上前捞起了地上的猫仔儿坐在了一旁。
“这是……”他相看那宫女,与皇后笑道,“仿佛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给囡囡送点心来的。”见那宫女急忙给太子请安,之后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宫室,皇后便指着常王与冯宁笑道,“还有一件喜事儿。”
“王叔与姨母,也是天生一对。”元德别看笑嘻嘻的,其实门儿清,却也不说些什么来笑话他眼睛不好使,差点儿在断袖路上一路奔腾回不了头的王叔,只对着常王拱手笑道,“这如今,王叔也有姨母照料府中,竟叫咱们都放心了。”
见常王听见“府中”二字颇有些咬牙切齿,他挑眉笑笑,也不如同元恕说笑那样百无禁忌,摸着怀里胖猫仔儿就与皇后叹气说道,“今日与母后请安,实在是又有一事,恐母后心疼,因此儿子……”
“说,怎么了?”这个儿子做了太子,越发地喜欢拿腔拿调了,皇后眼角一抽,只不客气地问道。
“就是荥阳侯太夫人了。”这个论起来是元德的曾祖母,然而当年皇后生母之死多少与这位脱不开关系,太子便轻声叹道,“侯爷这走了走了的,府中空虚无人照料,太夫人竟不大好。”
“可不能有事啊!”这么孝顺的话,自然是恐冯将军守孝亲事拖延的常王殿下脱口而出。
“因此儿子想着,太夫人所以病成这样儿,只怕是思念侯爷的缘故,这若是母子团聚,许心情畅快了,这病也就大好了。”对上皇后无语的表情,元德说得面不改色,含笑道,“侯爷也是孝子,当年多听太夫人的话呢?如今这府中连个女主子都没有,日夜担心太夫人,这怎么能全心在政务上呢?”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元德喘了一口气儿,抬手喝了一口茶,这才含笑道,“儿子与父皇说了,体恤侯爷与太夫人,命人送太夫人出京。”
这是很怕太夫人不死呀。
胖猫仔儿明白了这俩的险恶用心,嘎巴了一下嘴儿,终于明白了太子的诡异心里。
千辛万苦地搞了阴谋,却叫太后截了胡,太子这不扳回一城,又得睡不好觉了。
“前朝的事儿,不是我该管的,只你与你父皇商量着来就是。”皇后见冯宁面上露出淡淡的冷笑,心中哀叹了一声,复又温声道,”你姑母有孕,你若寻常无事,便常去探望一二,回来报于我听。“见元德束手应了,她有心说说儿子的大婚问题,到底艰难地忍住了,看着元德面上有些隐隐的疲惫,便劝道,”母亲知道你父皇对你期望很高,只是身子骨儿更重要些,别忘记休息。”
说完,又问元德的平日进补如何如何,十分唠叨。
元德却仿佛很享受这些唠叨,听了一会儿,这才连连点头,说道,“倒不是旁的,实在是因父皇的千秋,各地请入京的宗室抚督都极多的,儿子也是只忙了这一段日子。”
皇帝陛下的千秋就在九月,因前两年在守先帝的孝因此并未大办,今年是头一遭,自然叫人巴望起来,也能从皇帝许谁入京看出谁是皇帝心中的人,谁叫皇帝不大感冒,因此恐失宠的,都争先恐后地讨好。
这讨好中自然也有京中的诸亲王,特别是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说得上话儿的。
若不是这,承安王府也不会又是香猪又是狍子鹿的。
吃食都这样精心,更别提别的财物,京中许多人家正经发了一笔小财。
“你父皇交给你筹备了?”皇后急忙问道。
“交给我与皇兄,您就放心吧。”元德笑了笑,勾着胖猫仔儿的胖脖子挠了挠,敛目说道,“总能叫大家伙儿知道知道咱们兄弟不是吃干饭的。”
这话说得有些异样,皇后敏锐地问道,“有人笑你与你皇兄了?”
“自持尊贵,其实算什么呢?”元德不爱与皇后说外头的事儿,只笑着说道,“还当我与皇兄是从前皇子府里人穷志短的乡下人呢,这些母亲何必担心?若蠢到这个份儿上,还不在咱们兄弟面前转圜,叫儿子说,也没有什么前程。”
他是个无权无势的宗室子的时候,大可以往死里欺负,然而眼瞅着元德太子位稳固,却还上蹿下跳的,就是与自己找不自在了,见皇后微微颔首,元德便含笑道,“您儿子,如今也有几分手段。”
这个是真的,大皇子还差些,太子殿下是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元湛多少知道些太子心狠手黑,然而与自己无关,只抬手放过,却在一旁冷淡地说道,“威严确实得起来了。”
胖猫仔儿也用力点头,顺便觉得小伙伴儿有大步往前走,自己跟不上的感觉。
怎么仿佛就阿眸陛下一只猫越来越纯真无邪了呢?
“因这个,我也与父皇说了,父皇叫我放手施为,”元德沉吟了片刻,便与皇后说道,“只是儿子自己心里的想头,再强横也都有人帮手儿不是?不如叫表哥入太子宫来帮我。”
“你表哥有些淳朴了。”皇后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选了一个好听些的词儿,没说冯宽有点儿傻。
“不过是边关民风朴实,不如京中繁华。”元德就笑呵呵地说道,“况,表哥如今为承恩公世子,这多好的身份呢?在儿子身边儿,很大的帮手呢。”
太子殿下在前头累的吐血,冯小将军却在后头与太子他堂姐快乐玩耍,这合适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