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经过一整夜雨水的洗刷,东京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或者应该说,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的生活始终都是平平淡淡的,昨夜发生在东都铁塔上的事情,最多只能成为饭桌上的话题。
其实对于浅野信繁这样的当事人而言也是一样的。
他披着温暖的阳光踏进音乐教室的大门,榎本梓朝他微笑着道早安,安室透站在桌边热情地介绍着他今天又做了什么甜品和饮料。
除过缺了一个冲矢昴外,音乐教室的早晨也没什么不同。
趁榎本梓拆便当的功夫,信繁凑到安室透耳边,轻声问:“昨天晚上我发给你的名单看到了吗?”
“嗯。”安室透点头,“我粗略查看了一遍,基本都是政经界的卧底,没有牵扯到警方。”
信繁不相信那份名单里记录的就是组织全部的NOC,所以他还是提醒道:“既然与我们无关,暂时先不要上报。”
“我明白,你放心吧。”
能接触到这份名单的成员非常有限,如果组织在警察厅体制内有卧底,很快就能发现端倪,到时候浅野信繁和他都要面临怀疑。
榎本梓拆开便当盒,正要招呼他们吃早饭,一回头却发现浅野信繁和安室透正凑在一起聊悄悄话,不由得无奈道:“有什么话等吃完早饭再说吧。”
信繁和安室透立刻停止交流,向桌边走来。
“你们看早间新闻了吗?”榎本梓又说,“今天各大新闻媒体像是炸锅了一般,到处都在报道昨夜发生在东都铁塔的恐怖袭击。”
信繁适时地表露疑惑:“是吗?我早上走得急,没有看到。”
安室透:“……”
安室透脸上质疑的神情太显眼了,信繁无法自然地无视,他只好看向安室透,礼貌询问:“怎么了,安室君?”
“浅野先生,你……”安室透一言难尽道,“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昨天就在现场了?”
榎本梓震惊状:“什么?浅野先生昨天晚上居然在东都铁塔吗?”
“是啊,他还接受了警方的问询呢。听毛利先生说,恐怖分子似乎一直开枪追着他跑。”
不知怎的,信繁竟然从安室透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幸灾乐祸。
他瞥了安室透一眼,颇具深意地感慨道:“安室君昨天没在现场真是太惋惜了,我也听说了一些细节,恐怖分子们乘坐的直升机最后好像坠毁了。从那么高的高度掉下去,恐怕很难幸存吧?”
安室透分明从浅野信繁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抹危险的神色。
浅野信繁生气了?可是昨晚差点死掉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这也是让警方头疼的事。”榎本梓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人间奇怪的氛围,还在认真回答,“幸好直升机坠毁在米花森林,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凡再偏一点点就要撞到居民区了。等警察们赶到坠机现场的时候,飞机上已经空无一人了,恐怕它们都跳伞逃生了吧。”
闻言安室透面露惋惜:“真遗憾,直升机上坐了那么多恐怖分子,要是真的机毁人亡就好了。”
“咔——”不锈钢甜点叉戳透了装布朗尼的塑料饭盒,并在桌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安室透迅速回头看向浅野信繁。
只见浅野信繁用力拔出嵌进洞里的叉子,狠狠地扎在了蛋糕上。布朗尼那松脆的外壳在金属餐具的面前显得脆弱不堪,而松软的糕体则像是感知到了危险一般,哆哆嗦嗦,颤颤巍巍。
而在做这些的时候,浅野信繁的神情却淡定得过了头。
安室透不禁打了个寒颤。
“其实我也赞同你的话。”信繁忽然抬头,迎上了某人的目光,“如果昨天真的机毁人亡,想必能给警方省去很多麻烦。只不过未必所有人都乐见于此,比如说那些人的亲人或朋友。”
他瞒着某人自己的身份是为了双方更安全,而不是为了让降谷零变成无所顾忌不在乎生命的样子。
当然的,昨天晚上那个意外主要还是琴酒的锅,信繁至今没有弄明白琴酒的用意。
安室透深切地察觉到了浅野信繁对他的担忧。
他没有说什么,笑了笑便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只是安室透心中非常感慨,既为浅野信繁这个人的善意,也为自己之前对他错误的估计。
浅野信繁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在自己遭遇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还在为他着想。能成为浅野信繁的朋友和战友,与他并肩作战,降谷零深感荣幸。
只是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有些困惑,浅野信繁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像是认识不到三个月的朋友。还有初次见面时降谷零就在浅野信繁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一直以来,降谷零都在避免回想起永远不会复生的人,可他不得不承认,浅野信繁真的好像诸伏景光。不论性格、为人处世的方法、一些生活的小细节,甚至包括独特的口味,都很像景光。
而除了这些相似的地方,浅野信繁又比诸伏景光多了些果敢、坚忍和理智。
降谷零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年的景光能像浅野信繁一样,是不是就不会暴露了,也就不会在那个冰冷的夜晚停止呼吸?
那时景光他心里大概很难受吧?不得不赴死的不甘,无法继续奋战的遗憾,将他一个人留在组织内的担忧……这些情绪交织而成,促使他最终扣下了扳机。
降谷零的眼前似乎出现了诸伏景光熟悉的面庞,那双微微上挑的明眸认真地注视着他,像是在诘问他的效率为什么这么低,直到现在也没有实现他们共同的目标……
“安室君,上班的时候走神可是会扣工资的。”浅野信繁的声音将降谷零的思绪一下子从深渊中拽了出来。
他的眼睛慢慢聚焦,重新恢复了光彩。
“啊啦。”安室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因为这个就扣工资的话,您也太严苛了吧?”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音乐教室的门。
“来啦。”榎本梓放下蛋糕,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了过去。
见安室透恢复正常,不再带着恐怖到能将人吸进去的负面情绪,信繁默默地松了口气。
零的心理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应该建议长官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排解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