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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马游洛阳,腰缠十万金。

定鼎大街附近只要是“老洛阳”人,往往口音未必就是“洛下音”,听到南方口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这年头住在洛阳的陈氏、萧氏极多,吴楚两地的口音,自然就稍微带出来一点。

比如张沧落脚的大同坊,隔着一条厚载大街,就是陈氏聚居的广利坊。这些陈氏大多数都是南陈皇族之后,陈叔宝的嫡系子孙也不是没有,只是夹着尾巴做人,自然就没什么祸事上门。

相较起来,当年跟着王世充混饭的河南本地人,反而是被打杀最彻底的。

通济渠横穿整个南城,坊里之间只要串通,一条船的事情。

不过洛阳令整治京城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权贵们想要堵塞漕渠是万万不敢的,因为跟洛阳令合作的,是钦定征税司衙门,钱老板的铜钱旗只要挂出来,上了凌烟阁的大佬都要退避三舍。

“哈,大哥你看,是‘温宅’。”

兄弟二人是顺着通济渠走的,走街串巷,也不怕冲撞了谁,走马观花淡定的很。

路过定鼎东三街的时候,回望“旌善坊”,就看到三开坊门,立有碑石的温氏痕迹。实际上大多数豪门,都有各自的“家纹”,只是一般不会具体到某个抽象符号,往往都是在随身小件或者穿着打扮上略有区分,最典型的,就是身上衣服的花纹。

门庭以及阀阅上的装裱,如今也算是过时了。

“温彦博……嘿。”

顺着张沔手指的方向看去,张沧冷笑一声,朝旁边啐了一口。

他非是为张德当年在朝堂上攻讦宰辅而不平,张德跟温彦博实际上也没有生死大仇。之所以让张沧冷笑不屑,实在是贞观二十五年的唐人,心态早就发生了剧变。

不管承不承认,但凡能够无忧无虑进学的唐朝少年,都已经有了非常强烈的自我识别意识。

区分“我们”和“它们”,自然而然地,对于温彦博这种人,就会有一种“内奸”的愤恨。

武汉的少年人之所以活力惊人,乃至比中原大族子弟还要有更加开拓的眼界,他们普遍超越“非我族类”,而是以更加强有力的“共同识别”存在着,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中原大族子弟纵使有“家国情怀”,但也止步于此。但武汉少年,已经有意识地认识到,唐朝即是我朝。

固然还会有人嘀咕着圣天子在朝的车轱辘话,但对武汉少年们来说,他们已经有了“主人翁”意识,即这个国家,不仅仅是“圣天子”这个符号的国家,也是“我们的”国家。

而整个唐朝绝大多数地方的少年,根本不存在诞生“我们的”这个概念、想法的土壤。

这就是为什么武汉这些年前往南海、辽东讨生活的少年,往往针对“降而复叛”的蛮夷,手段会更加干净利落,行事作风更似汉时天使。对于弱小但是狡猾的部族,往往行事准则只有一个:召即来,不来斩。

某条非法穿越的工科狗并没有有意引导这一切,但是综合的因素,不管是内因外因,内压外压,促使着武汉少年有着更加超前的“家国”概念,也有着更加独到的“族群”意识。

于是当武汉少年成长起来,在天南海北奋斗之时,他们有意无意地,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也在为“族群”思量着生存空间,哪怕唐朝根本没有这样的危机感,但唐朝内部的少年们,却有着这样的危机感。

尤其是,当武汉的学堂中,摆放了一颗颗地球仪,又或者胆大包天地铺上了一张天下全图的时候。

“大哥,可要进去看看?”

“罢了。”

摇摇头,张沧没打算去“温宅”看看,毕竟说到底,温彦博是温彦博,太原温氏是太原温氏。

正待走时,“温宅”侧门进出的人却是看到了远处街口的两个骑马小郎君,有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微微一愣:“嗯?”

“驸马,甚事?”

“街口那两个骑士,瞧着面善啊。”

中年人看得不真切,但那两个年轻骑士的眉目,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还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京城百几十万人,总有似曾相识的。”

“也是。”

点点头,中年人一脸狐疑,这才扶着门把手,进了车厢。

“阿耶,看甚么呢?”

“驸马在看街口那两个骑马小郎。”

“咦?”

车厢内,有人好奇地拿起了千里镜,远远地看了看。

“这也算小郎?那骑白马的倒是显嫩,这骑黑马的……瞧着跟阿耶年岁差不多。”

望远镜中,张沧那张黑脸着实算不上稚嫩,更何况他继承了亲爹的基因,小时候瞧着还挺好,进入青春期,立刻走向了另外一条道路的画风。

和他比起来,张沔倒是老天爷赏脸,让他继承了不少白洁的模样,只论俊俏,定鼎东三街一溜儿的女郎在那里抛媚眼,就足以证明。

只是除了女郎,劝善坊街口抹嘴偷笑的老爷们儿也不少,要不是看两个少年又是锦袍又是骑马,早就上去问个联系方式。

车厢内,中年人还在琢磨,这面善少年的模样,到底是在哪儿留了印象。

这么多年厮混,他很清楚,凡是能让他留下印象的,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人物,不论好坏,都是如此。

“唔……是谁呢?”

“阿耶,还在想甚么?今日要去菩萨寺还愿,听说有玄奘大法师的弟子前来布道,也不知道……”

“啊!”

中年人猛地击掌,“和尚!寺庙!白糖!程处弼!张大郎!”

他猛地打开车厢,冲着还在欣赏街景的张沧和张沔喊道:“张大郎——”

“嗯?”

张沧歪着脑袋,一头雾水,有些奇怪,难道温宅的人认识他?

他没有做出动作,但是微微一愣,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车厢口的中年人眼睛放着光:“哈!哈!哈哈哈哈……”

“驸马!你怎么了驸马?”

“快!快派人抓住那两个……嗯?人呢?!”

猛地发现两个少年居然稍有风吹草动就开溜,顿时急的大叫,“快!快点给老夫去找!给老夫找出来!张大郎!张大郎!好一个张大郎!入娘的狗贼!”

“阿耶,你……你怎么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你不懂!”中年人嘴角都在发抖,“想我温挺……罢了。”

回想起当年最风光的时候,大概就是自家老子温彦博当上中书令那会儿吧。可偏偏当上了中书令之后,他就被程处弼强买强卖一堆的白糖……还有冰糖。

连带着当时多少寺庙被强逼着干了这勾当。

回想往事,还是憋屈无比,偏偏程处弼乃是贞观朝的“冠军侯”,而张德……简直他娘的贞观朝王莽,不,王莽还有恭谦时,而张德,它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温挺咬牙切齿,当年温彦博病重而亡,不少人都传言,是不是被江南子给咒杀的。毕竟,梁丰县男当时是官方指定认证“祥瑞”……万一有国运加持的神力也说不定呢?

而温彦博前脚走,大哥温振也没活多久,他温二郎这么些年……日子不好过啊。

太不好过了!

“就算不适张操之的儿子,也必然是张操之的侄子!”

老的干不死,还干不死小的?

一想到这里,温挺居然有种报复社会的快感,一脸邪笑,“来人,追踪到那两个小郎之后,要立刻通禀!”

“是,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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