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摆了摆手,淡然道:“此事朕心中自有计较,二位爱卿不必再做争执,速速退下,各司其职吧。大力宣传嘉禾之事,提振民间军方的士气,这个冬天务必保证天下安靖,决不能耽搁明年开春东征大事!”
对于东征,他早已心急火燎。
今年春天便应当御驾亲征大军直指辽东覆灭高句丽,结果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耽搁了整个计划,不得不拖延一年。
这一年虽然身体略有好转,但精力不济的症状却愈发严重,如此下去李二陛下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剩下多少时间,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覆灭高句丽成就千古一帝之宏图霸业,他死不瞑目。
更何况数十万大军屯驻于辽东,枕戈待旦厉兵秣马,每日里耗费钱粮无数不说,这军心士气也一日衰弱过一日,长此以往,只怕未等大战到来,士气便已经跌落至谷底。
若明年春天的东征依旧不能施行,这些抽调自天下各处的精兵悍将就不得不各自返回驻地,再想要纠集起来如此庞大的军队,所要耗费的力量比起这次怕是要难上一倍……
所以,就算是天塌下来,明年开春的东征也势在必行。
三人感受到李二陛下的雄心壮志和坚定心志,心中一凛,连忙齐声说道:“臣等谨遵皇命!”
三人都清楚,李二陛下对于东征的执念已经臻达不容更改之境地,谁敢耽搁了东征,谁就是他李二的敌人,是他成就霸业的绊脚石,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绝对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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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房俊在亲兵部曲簇拥之下由骊山返回长安,进城之后直接前往东宫,求见太子李承乾。
在门口等了不久,便有内侍从宫内匆匆出来,将房俊带到了宜秋宫。
东宫占地甚广,虽然比不得太极宫那般恢弘巍峨,却也华美堂皇,由正门嘉福门而入,便是重明门、嘉德门、显德殿,此殿乃是东宫第一正殿,是皇太子接见群臣和举行重大政治活动的地方。武德九年八月九日,太子李世民在高祖皇帝李渊逊位后在此殿举行登基仪式。
当时李二陛下即在此殿听政,一直到贞观三年四月,太上皇李渊由太极宫迁居大安宫后,李二陛下才去太极宫中太极殿听政。
显德殿两侧便是左右春坊,总领东宫一切政务。
从显德殿之后的崇教门向北,便是东宫接待宾客、举行宴席歌舞的崇教殿,过了崇教殿,便是太子日常居住的丽正殿,当年李二陛下便是在此处与文德皇后居住多年……
丽正殿西侧便是崇文馆。
与崇文馆一墙之隔的,便是太极宫立的武德殿……
只不过今日太子并未在丽正殿,房俊随着内侍绕过丽正殿、光天殿,然后顺着光天殿一侧的小路向西,于崇文殿后身折而向北,过内坊,便到了宜秋宫。
此处已然是东宫的后花园,虽然已经时值深秋,但四周花树锦簇、景色宜人,有泛黄的落叶翩翩而落,也有青翠的松柏傲然挺立,就在宜秋宫门前的花圃之中,太子李承乾坐在树荫之下的一张地席之上,身姿婉约的太子妃苏氏陪在一旁,三四个孩童则在花圃前的草地上嬉戏玩耍。
远处立起两根修竹,中间拉了一张网,一个皮质的圆球被孩童们踢来踢去,瞄着那两根修竹之间的网却总也踢不进去,孩童们也不以为意,时不时的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房俊嘴角抽了抽,看来“臭脚”的传统,自唐代就已经流传下去了……
随着内侍上前,房俊一揖及地,恭声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太子夫妇丝毫没有摆架子,齐齐起身还礼,太子上前拉着房俊的手,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须这般俗礼?来来来,一起坐坐,尝尝这吐蕃的青稞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子妃苏氏笑容柔美,柔声道:“房少保请坐,本宫亲手给你们整治几个小菜,小酌几杯。”
房俊作揖道:“多谢太子妃。”
待到太子妃转身走开,李承乾冲着几个孩童喊了一声:“都过来,拜见房少保!”
几个孩童丢下足球,兴致勃勃的跑过来,像模像样的施礼:“吾等见过房少保。”
太子少保乃是东宫署官,论理乃是太子家臣,可毕竟职位显要,兼且房俊名声响亮威望颇着,尤其是纨绔“恶霸”之名响彻长安,几位小世子可不敢有丝毫不敬。
房俊也还礼,道:“微臣见过世子殿下。”
这几个都是李承乾的子女,最年长的李象也不过十岁,李厥才六岁,相貌俊美浓眉大眼,望之粉粉嫩嫩的小正太,甚是可爱。
最小的却是一个小女孩,房俊也不知道这位的闺名,只知道刚被李二陛下册封为蓝田郡主不久。蓝田乃是关中重地、人多富庶,但看这个封号,便知道李二陛下对于这个嫡长公主很是喜爱。
可惜历史上李承乾谋反身死,连累了自己的子女,儿子们到底还有一个皇族血统的身份,高宗李治再怎么狠心也不敢斩尽杀绝,女儿们却倒了霉,匆匆下嫁到各地寻常人家,玉碟除名,连名讳封号都未曾留下……
李象性格跳脱,之前见过房俊,便仰着脖子问道:“房少保,你会蹴鞠么?”
房俊瞅了瞅地上那个皮质的圆球,笑道:“略懂。”
李象便指着远处两根修竹之间的网,说道:“我和弟弟妹妹踢了好久都踢不进去,您能踢进去吗?”
房俊抬头看了看,两根修竹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尺,那球网在竹子半腰处,离地大概有一米多,他知道这个东西叫风流眼,这是宫廷宴会之上的蹴鞠玩法,与民间有些不同,只有单球门,竞技性略有不足。小孩子气力不足,很难将球踢中风流眼。
上前两步,将球摆在草地上,房俊退了两步,活动一下脚踝,喊了一声:“看好了!”助跑两步,发力踢中球的下半部,“砰”的一声,那球便直飞出去,正正的撞上风流眼。
“哇!房少保好厉害!”
“太准了!感觉比侍卫们还厉害!”
顿时获得了世子、公主们的崇拜,以及一片大呼小叫。
房俊哈哈一笑,拍了拍李象的肩膀,勉励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蹴鞠也是一样,你将它当作一个游戏,偶尔娱乐,怎么能够踢得好呢?当沉下心好生琢磨,然后苦练一番,必然有所精进。男子汉大丈夫,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切莫做了白斩鸡。”
李厥眨巴着眼睛,好奇问道:“房少保,何为白斩鸡?”
未等房俊回答,李承乾已经喝叱道:“小孩子哪来那么多的问题?房少保惊才绝艳才华盖世,他的话你们要记住了。行了,为父还有事和房少保谈,你们一边玩儿去吧。”
“哦。”
几个世子跑过去将球捡起来,砰砰的踢起来。
倒是那位蓝田郡主倒腾着小短腿儿,依偎在父亲身边,扯着父亲的衣袍,娇憨着说道:“父亲,女儿好累啊,腿好酸……”
李承乾顿时收起严厉之色,一脸宠溺的席地而坐,直接将蓝田郡主包在自己腿上,柔声道:“都说了不让你跟哥哥们疯玩,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难受了吧?来来来,为父给你揉揉。”
将闺女的腿摆好,轻轻的按摩起来。
房俊一脸失笑,这位太子殿下居然是个女儿奴啊……
李承乾按摩几下,惹得闺女眉花眼笑,直至房俊在他面前跪坐,这才醒悟过来,略感尴尬,笑道:“教二郎见笑了,孤身为太子,却甘为子女折腰,有失皇储威仪……”
房俊摆手阻止,正色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殿下真情真性,微臣唯有钦慕,何须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