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傅知道周顾自小有一门婚约,他在老护国公与太子算计着陛下将周顾顺势踢到东宫那一日,就知道了。毕竟,他辅佐太子,要知道这个跟太子一起伴读的自己将要收的弟子的一切,也好决定,怎么合适教导他。
但他是真没想到,周顾这婚约,会出差头。
也是真没想到,护国公隐瞒了苏容身份这一件事,会让他多年心血打水漂。
苏容来京后,她的身份被捅破,周顾被她登门解除婚约,周顾颓废不已时,秦太傅都不觉得恼,反而松了一口气。情情爱爱,在秦太傅看来,渺小如尘埃,他的弟子,从太子到周顾,他不觉得自己在教导他们时,给过他们什么错觉,让他们会觉得情爱比大业还重。
太子是储君,周顾是太子亲选的未来他的辅政之臣,这两人,他在教导时都是万分谨慎,家国大业,以史观人,谈兴衰更替,讲乾坤社稷,博古论今,他都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他们,情爱比大业更重过,压根,他教的就是最好不要什么风花雪月,情情爱爱,一心扑在社稷大业上,才是他的好学生。
他一直以来,对太子十分满意,对周顾虽然嘴上嫌弃,但心里也最满意。毕竟,端华追周顾追的不像话,周顾躲她时嫌弃至极,又对所有女子不假辞色,他是满意的。
身为男儿,就该如此,大业为重,未来的大梁,他们一君一臣,定能千古留名。
但谁知道!
谁知道,太子去江宁郡被人追杀回来后,偶尔走神,谈及太子妃人选迟迟不决,而周顾,更是一头栽了进去。
他想,若是早知道,若是老护国公提前跟他提一嘴,他保准拦住他,不让他去江宁郡。
因为,他赌不起那个万一。
太子与周顾身上的那种从来不赌万一的品质,就是从他身上学的,他身为太傅,务必要做到把一切不利的因子,都掐死在未发生时。
但偏偏,他不知苏容身份,就只以为,那是一个江宁郡太守府的小庶女,虽嫁护国公府嫁周顾,太过高攀,周顾低娶,他本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但自小订下的亲事,他也不能说什么,索性护国公府门楣已经够高了,再联姻高门府邸,陛下也不乐意,低娶也没什么,他便也没拦着。
谁知道,短短一个月,周顾就栽了。
这一头栽的狠,尤其是,人如今直接被拐去了南楚。他就不信老护国公不悔的肠子都青了。
看着苏容,他吸气,再吸气,才压下又汹涌而起想要爆发的怒气,他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还做不出指着人家鼻子骂的话,何况这事儿,若是寻根究底,也只能怪他那不孝弟子。
总不能怪人家小姑娘好,讨喜,有本事,招人喜欢,勾人吧?
“听说你退了夜归雪的婚事,给那狗东西亲笔写了一封婚书?”老护国公连周顾的名字都不想提起了,可见这时汹涌压制的怒意。
苏容点头。
“南楚夜相府家大业大权大,夜相府二公子,才名动天下。夜二公子来京时,老夫也见过,着实是一位人中龙凤,听太子殿下说,他是南楚王五年前就为你培养的王夫人选,可见南楚王看重,夜二公子五年来,想必也付出极多,你既已选他,为何又出尔反尔?要知道,一国王者,最不该的是朝令夕改,难以立信。”秦太傅盯着苏容问。
苏容笑笑“可我如今还不是一国王者啊,我只是一个还没踏进南楚地界没被广而告之天下烙实身份的王女而已。”
秦太傅一噎,“难道王女就能出尔反尔吗?”
“是呢。”苏容没想气秦太傅,但她做过的事情,不得不承认,这事儿不厚道,对不住夜归雪,但她既已作出了,便能承受后果,“大魏与大梁两国签订的盟约,还能撕毁呢,数日前,大魏太子元照,可是兵临大梁边境,意图撕毁和约,边犯大梁。更遑论我与夜归雪不过是口头没落在书面上的约定,没规定我不能毁。”
秦太傅又是一噎,“这么说,刚刚你在议事殿与大梁签订的新协议,也想有一日出尔反尔反悔了?”
苏容笑,不答反问,将皮球往回踢,“太傅这般不信我,质疑我的诚信,为何刚刚在议事殿同意了呢?”
秦太傅没说话。
苏容笑道:“我来替太傅回答。”,她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太傅看到了我目前为大梁所做的一切,再加之,我是珍敏郡主的女儿,我娘为大梁奉献的一切,还有我的家人在大梁,不会挪动,都足以让您相信,只要大梁不毁约,我便不会毁约。”
秦太傅胡子抖了抖,“我们在说那个狗东西。”
苏容纠正,“他有婚约,如今是我的王夫了。”
言外之意,您一口一个狗东西,已不适合了。您可以骂他,但不能当着我的面骂,骂一次,我可以当没听到,但多骂几次不行。
秦太傅自然听懂了,气血上涌,但看着苏容浅笑清澈的眸子,气血又退下去了几分,他绷着脸道:“周顾一人,耗费老夫十年心血。”
言外之意,别以为你为大梁做的多,但他一个,能为大梁创造的利益,可以是长久的,而你这是解了一时之危,还是在周顾的帮助下。
苏容点头,承认这一点,回道:“我大哥苏行则,得我谢伯伯自小教导,他本欲与我同去南楚,但被我拦住拒绝了,死活不同意,他无奈,只能留在大梁了。太傅应该也已听说了,我收了南平侯府的二公子宁泽、张平的长子兼嫡子张茂、庶三子张运、十八寨其中一寨主江逐,还有一些,名声不显之人,这些人里,我大哥苏行则,不居人下。”
言外之意,若有苏行则一人去南楚助她,他们兄妹二人,自小相识,论默契,论本事,苏行则也能位极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