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儿,已成了血人,解开层层外衣,看得更清楚,里衣早已片片血红,被鲜血浸透。
周顾这一刻,再不敢耽误。
他轻轻地解掉她身上的里衣,入目,不是一片白,而是一片血红,已经看不出本来肌肤的模样。
但该有的轮廓,不会消失。
周顾想闭眼,又不敢闭眼,毕竟哪里有闭着眼睛上药包扎的?他也做不到。他咬着牙,从怀中拿出上好的金疮药,照着她身前的伤口,不要钱似地撒然后扯了她的里衣,给她快速裹了,又轻轻将她整个人翻身,后背的一道伤口最深,他又快速地倒了大半瓶金疮药,再然后,便是肩膀,手臂,上身快速包扎完,发现大腿根处也有伤口,他的手又忍不住抖了,最终,抖着手,也给她的腿根处上了药。
苏容的里衣压根不够她身上多处伤口包扎的,周顾不能将她身上的衣裳都扯了包扎,他停了手看着苏容。
只见苏容乖乖的,睁着眼睛,苍白的小脸上,这一刻,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瞧着像是无奈,又像是生无可恋,又像是案板上的鱼,任由他摆弄。
周顾哑着嗓子说:“闭上眼睛,你的里衣、不够了,我把我的里衣扯了,给你包扎,里衣要软一些,适合包扎。”
苏容本来望着洞顶闻言扭头看向周顾。
这一瞬间,周顾仿佛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你都把我看了,我为什么不能看你?”的表情。
周顾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闭眼。”
苏容只能闭上了眼睛。
周顾毫不犹豫地解了自己的外衣,脸色忽红忽白地将自己的里衣脱了,然后又快速将其余衣裳穿回了身上,然后苏容便听到了一阵“咔咔咔”的声音,是他将自己的里衣撕了。
这回,他动作很快,似乎下手也熟练了,没用多久,便将苏容全部的伤口都包扎好了。然后,又将所有衣裳,都给她穿了回去。
“可以睁开眼睛了。”周顾见她乖乖的,一时间心头泛起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只有他初见她时,在江宁郡的时候才有过的感受,那时候,她偶尔就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
真是很久没出现过了,后来,他几乎认识了一个陌生的她。
苏容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周顾看着她,压下心中的所有情绪,对她道:“这里总归寒凉,不是久留之地,你身体又失血过多虚弱,我怕你在这里睡上一觉,明日会染了风寒发热,咱们还是得离开。你若是困,只管睡,我会带着你走。”
苏容点头,“好吧!”
她也知道,她现在虚弱得很,这山洞里被火堆烤的虽然极暖和,但到底是透风的,地面哪怕铺了厚厚的干草,也凉的很。
周顾伸手将她抱起她。
苏容在周顾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周顾抱着苏容出了山洞,吩咐不远处一直在外守着的子夜将山洞的火熄灭处理,然后带着苏容,大步离开。
走出荒山,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荒山外,有他们骑来的马,在山脚下吃草,周顾抱着苏容上马。
距离最近的城镇,有四十里路,周顾带着苏容到了城镇后,直接找了一处客栈落宿。
落宿后,他吩咐子夜去医馆请大夫。
将苏容安顿好后,子夜也将大夫请来了,苏容似乎昏睡了过去,大夫来了她人也没醒。
大夫须发花白,身后跟着一名小药童,提着药箱。
大夫给苏容把脉后,对周顾道:“这位姑娘伤势颇重,失血过多,但似乎是服用过什么好药,固本还原的,对她的伤势十分有助益,老夫瞧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公子仔细照料就好。”
周顾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大夫摇头,“公子手里若是还有好药,给这位姑娘再吃些,老夫就不必开方子了。就算老夫开出来的药方子,也自知没有这位姑娘服用的药好,不必多此一举。”
周顾闻言点头,好药他手里就有,没想到这小镇里的大夫还是有些本事的,能号脉出苏容已服用过好药,顿时彻底放下了心,“多谢大夫。”
大夫摆摆手,“这位姑娘的伤势,最少要养伤半个月,期间不能动武。也不要沾水。”,他看了一眼苏容手臂上的包扎手法,道:“包扎的很是到位,老夫也不必拆开重新包扎了,免得又碰到伤口,待明日伤口稍稍愈合,及时换成纱布就可。”
他说完补充,“若是公子需要,到时候再派人去请小老儿来为姑娘换药包扎就可。”
周顾颔首,“好,多谢大夫。”
他说完,看了一眼子夜。
子夜意会,立马送上诊金。
老大夫一看给了不少诊金,又多说了一句,“老夫瞧着,这位姑娘不算危险,但也保不准因为身子骨太虚弱,这天气又太冷,而染了风寒,可以给这位姑娘灌些参汤,能够增强体质,可以对抗寒气,不容易发热,若是发热,还是有些危险的。”
周顾点头,“好,多谢大夫。”
老大夫问:“公子给的诊金不少,老夫的医馆里就有现成的人参,不如跟老夫去取一支人参来用。”
周顾自然没意见点头,他手里的确没有现成的人参,便吩咐子夜去取。
于是,子夜跟着老大夫和药童又去了医馆。
周顾守在苏容床边,屋中安静下来后,他靠着床头看着苏容,一直没功夫想苏容对他早先说的话,如今空闲下来,终于有了时间,可以想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苏容竟然已在夜归雪离开时,将他的婚约给退了。
她竟然退了。
当时他听她说了这件事情时,不敢耽搁给她包扎的时间,毕竟他知道什么事情最要紧,但如今,他后知后觉地恨不得将她摇醒,好好地问问她。
他仍记得,苏容对他说,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她放掉夜归雪?
他的心砰砰地跳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怪不得他离京时,她给他制药,留他在房中,那时,他记得夜归雪还没离京吧?她是不是就已下定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