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皇帝自然是不想周顾早早入朝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朝中着实缺人用。尤其是如今内忧外患,形势不好,他需要倚重太子,自然太子一派的人,要得用起来。
周顾文武双全,若能在今年科考后入朝,更是得用。
但如今周顾要外出游历三年。
皇帝不理解,看着周顾道:“就算你未曾出京历练过,也不影响入朝为官,大不了给你一个外放之地,去历练三年就是了。何必连殿试也不参加?”
周顾拱手,“陛下,一个外放之地,仅是一处民生而已,我想在三年里,游历天下,多了解各地民生。”
皇帝点点头,“倒是有些道理。”
他问:“心意已决了?”
周顾点头。
皇帝又问:“除了外出游历,多了解各地民生,可还有别的目的?”
周顾知道皇帝指的是什么,抿了一下唇,“先游历大梁,兴许也会去大魏与南楚看看。”
皇帝道:“倒是好想法。”
他看向老护国公,“既然老国公与太子都同意,朕也没什么意见,趁着年轻,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就这样办吧!”
老国公拱手道谢,“多谢陛下。”
周顾也道谢,“多谢陛下。”
皇帝摆手,看着周顾道:“三年后,待你回京,朕自会考教你一番,看看你三年来的成果,再给你授官。”
周顾应了一声是。
禀明皇帝后,老护国公与周顾从皇宫出来,二人同承一辆马车,在车内,老护国公看着周顾,“臭小子,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别以为我老了,不知道,我告诉你,只要你祖父我一日没死,你就别想不回来。”
周顾挑眉,“祖父,我什么时候想不回来了?”
老护国公冷哼一声,“你对苏容那小丫头的心思,如今还没放下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借着游历的幌子,跟随她去南楚?我可告诉你,南楚局势乱,你瞎跑去掺和一脚,仔细你的小命。若是你把小命丢了,我倒是不心疼你这个小东西,但是你祖母和你娘,她们可受不住,你不许大不孝。”
周顾就知道即便他瞒着,老护国公吃了一辈子盐,也能猜到几分,他索性承认了,“您放心。”
老护国公板着脸,“若是我死活拦着你,不让你去,你这一辈子怕是都不甘心,但让你去了,你就会知道了。在一切的大形势面前,儿女情长那么点儿事儿,小的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周顾不说话。
老护国公道:“别看在家里,你会觉得护国公府的出身禁锢了你,让你觉得束手束脚,以为走出去就好了。但殊不知,等你走出去,便知道了,你的出身,是你一辈子都抹杀不了的存在,你的教养,你的所学,你的礼数,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都抛不开。哪怕你心里住着一匹疯马,但只姓周一个字,就足够拴住你撒不开缰绳。”
周顾不语。
“你别心里不服气。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老护国公看着他,“你知道当初那小丫头来咱们护国公府登门退婚,我为何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吗?因为我看出了,你们两个人,无论方方面面,都相差甚远。既不是同一条路,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但你如今偏偏不信那个邪,死活要追着她去,那你就要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你可以求不得,但不能毁了她的路。咱们护国公府的男儿,没有那等歪缠烂打,毫无顾忌,害人害己,没有自知之明。”
周顾终于开口:“祖父,我知道。”
老护国公吹了吹胡子,“你知道就好,别仗着年轻气盛,就觉得天下谁也不如你。你要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的人,就是比你占有优势。及不上就是及不上,人要学会放弃,才能有所得。若连放弃都学不会,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你也得不到什么。”
周顾听进了心里,“孙儿谨记。”
老护国公心里虽有不满,但看着周顾诚心受教,倒也欣慰,“你祖母再三对我耳提面命,不要干涉你,我便也就由得你了。最后一点,你要永远记得,你姓周,是护国公府的子孙,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堕了护国公府的门楣。无论是行事,还是做人,但求无愧于心。”
周顾垂下头,“孙儿铭记,祖父放心。”
老护国公臭骂,“臭小子,让人操碎了心。”
周顾抬起头,眼眶有些红,心里涌上不舍,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攥住又松开。这一刻,面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自小在他身上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祖父,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总之有些不好受。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但他只知道,他因为有依仗,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兄长膝下的小侄子,他才会义无反顾地去南楚,那么远的地方,求一个今生了无遗憾。
“既然陛下已同意,你明日就启程吧!”老护国公倒是看得开,“把你的护卫都带上,听说你母亲从清河借调了一批人,你若去南楚,这些怕是还不够,我再从府中……”
“祖父不必。”周顾截住他的话,“太子殿下已将南楚的暗桩都交给我了。”
老护国公一愣,“都交给你了?所有南楚暗桩?”
周顾点头,“对。”
老护国公感慨,“太子殿下倒是十分信任你。既然如此,那就罢了,我就不给你再调派人了。”
周顾也是这个意思,他如今带的人手,已足够多了。
祖孙二人说着话,没觉得时间过的快,已回到了护国公府。
盛安大长公主听闻陛下痛快答应了,又听闻周顾明日就要启程,万分舍不得,拉着周顾又交待了好些话。
听闻周顾今日离开,在军中的三兄弟也回到了府中,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膳,算是为周顾送行。
周顾心里没忘苏容说离京前去找她一趟,于是,在晚膳后,他换了夜行衣,学着苏容,攀墙进了东四胡同的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