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雪离开皇宫后,在回成国公府的路上,遇到了大皇子燕礼。
燕礼是刻意等在他回成国公府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他的马车。
车夫禀告,“公子,是大皇子的马车。”
夜归雪挑开车帘,探出头,看向拦在前面的马车。
这时,燕礼也探出头,对他笑着打招呼,“夜二公子,你来京城也有数日了,本殿还没尽地主之谊,今儿这般巧遇,时辰正好,本殿请夜二公子去迎客坊吃个午膳?”
夜归雪哪里看不出他是特意等在这里拦截他,但他连大梁陛下都推脱了,又岂会应承燕礼?他摇摇头,“在下还有要事,今日陛下留膳,也未在宫里用。”
燕礼不放弃,“就算再忙,也要用膳。本殿不会耽误夜二公子多少时间。”,怕夜归雪再拒绝,他又补充道:“令侄女还小,本殿听说夜二公子是要将她留在成国公府几年?成国公府如何,夜二公子住了这么些日子,想必已心中有数。不过夜二公子放心,有本殿在,一定帮忙多照看令侄女几分。”
夜归雪挑眉,看向燕礼,“大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礼连忙一笑,“夜二公子别误会,本殿的意思是令侄女还是太小了,你将她一个人留在大梁京城当真放心?本殿对夜二公子一见如故,照应令侄女几分,自是不费什么事儿。”
夜归雪闻言轻淡一笑,“大殿下倒是不必替在下操心这个,在下若离京,自会安排好侄女。大梁与南楚,两国邦交至今,我相信即便我离开,侄女留在京城,京中的任何人都能照看好她。”
燕礼面色一僵,但还是咬牙道:“但谁又知道有没有敌国的探子奸细故意作乱?毕竟那么弱小的孩子,还是容不得出丝毫差错。夜二公子你说本殿说的对不对?”
夜归雪眯起眼睛,看着燕礼,眼中泛起冷意,“大殿下这是想强人所难了?”
燕礼立即说:“本殿只是想跟夜二公子吃个便饭。”
夜归雪自然明白燕礼如此不依不饶不是吃个便饭这般简单,他淡淡道:“在下只有半个时辰,去不了迎客坊那么远的路。”
“那就就近找个地方。”燕礼极好说话地伸手一指,“那一家吧!”
夜归雪看了一眼,颔首。
两辆马车驶向最近的一处酒楼,二人下了马车,燕礼十分礼遇地道:“夜二公子请。”
夜归雪面色清淡地进了酒楼。
这一处酒楼,人不是十分多,燕礼与夜归雪进了二楼包房。小伙计上了菜后,夜归雪不动筷,只对燕礼道:“大殿下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燕礼也不强求夜归雪动筷,他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夜归雪如此直接,他索性豁出去了,也直接说:“夜二公子来大梁,是为了苏容?”
夜归雪不答。
燕礼当他默认了,“本殿听闻夜二公子与苏容把臂同游大佛寺,难道夜二公子口中的已有婚约,是与苏容?”
夜归雪依旧不答。
燕礼也不傻,“看来本殿是猜对了。”
他看着夜归雪,“苏容为了周顾,连夜赶赴京城,不在乎一路荆棘,满身鲜血,任人纷说,深夜直入护国公府,急救了周顾一命。她能为周顾做到如此地步,夜二公子难道没有什么看法?”
夜归雪依旧不语。
燕礼又认为自己料对了,对夜归雪道:“夜二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本殿已得知苏容是你们南楚的王女,你是奉了南楚王的命令为她而来,本殿无意为难她,自然更是无意为难夜二公子。本殿只想与夜二公子做一笔交易。你放心,这笔交易,绝对不会损害夜二公子的利益,相反,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夜归雪淡淡看着燕礼。
燕礼直接亮出他的目的,“夜二公子想必知道,护国公府因为周顾,倾向东宫,周顾对于护国公府的存在……”
他顿了顿,指着桌子上的一盏灯,似乎找到了合适的说法,对夜归雪打着比喻,“就如这盏灯的灯芯,只要掐灭了灯芯,护国公府顷刻间便会崩塌溃散,不足为惧。本殿呢,就是想要将周顾的这盏灯芯掐灭。而对于夜二公子你呢,也会永除祸害。所谓人死如灯灭,只要周顾一死,自此王女便真真正正是你一个人的了。否则他活着一日,难保对你不是一个威胁?”
他见夜归雪神色不动,眉梢一挑,“夜二公子大约太过放心了,你难道真以为苏容主动解除了周顾的婚约,自此便与她全无干系了?我劝夜二公子别太天真。自古天真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夜二公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可谓品貌俱全,才冠天下。这样的你,配王女,足够般配。但若她心里有一个周顾呢?本殿劝你不要太放心女人,女人最是善变,周顾曾在江宁郡待了足足一个月有余,那时他是苏容的未婚夫,江宁郡苏家上下,待他奉为珍宝,只要稍一打听,便能知道,从苏旭到苏行则,早已拿他当作苏家真正的姑爷对待,他在江宁郡待了多久,就在苏家府宅住了多久。苏旭逢人就称赞周顾,而苏行则日日作陪,带他结识江州一干才子。还有苏容,二人把臂同游,她带周顾逛遍江宁郡,桃花溪、枫叶河、凤凰山,一个月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男女之情,早已生出了,否则苏容也不会为了周顾的性命从大佛寺深夜奔回京城救他。这样的他们,夜二公子当真放心?”
夜归雪静静听着,面上清淡至极,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接这番话。
燕礼不信一个男人不在乎自己嘴边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定下的女人身心都属于自己?他再接再厉,“所以,夜二公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道理你该清楚。若不趁着现在与我合作,杀了周顾,解除后顾之忧,否则将来有一日,苏容借着你的云梯回到南楚,继位做了南楚的王后,到那时,她翅膀硬了,不需要你了,再毁了与你的婚事儿,重新选择她心里惦记的周顾,届时,你哭都没地方哭去?不要觉得女人是水做的就会心软,那是一般女人,苏容那女人,她能是一般女人吗?她狠起来,可是连自己都不手软。她能在当下为了自己的利益退了周顾的婚事儿,就有可能有朝一日,为了心中所想,退了与你的婚事儿。到那时,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看着夜归雪仍旧神色未变,心中恼怒,想着夜归雪不愧得夜相悉心栽培,得南楚王器重,他都将事情给他剖析的透透的了,他竟然分毫不波动,至少从面上,他看不出来他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对夜归雪道:“夜二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我联手,互惠互利之事,如何?或者,你夜相府另有打算?你与苏容定下婚约,也不过是一时从权?你夜相府也想要南楚的王位?那就更好了,你我联手,待我坐上那个位置,帮你夺下南楚王位。”
夜归雪终于出声,他淡淡地看着燕礼,“大殿下所言,在下觉得不如何。”
燕礼脸色瞬间难看,他说了这么多,只得夜归雪这一句话?
夜归雪缓缓站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殿下另寻别人吧,在下不是你该找的人。”
燕礼腾地站起身,“夜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当真不在乎?”
他费了半天唇舌,自然不可能轻易让夜归雪就这样打发了他。
夜归雪淡淡笑了一下,“大殿下太小看我南楚的王女了,也太小看我夜归雪了。与人为谋,害我王女。枉做小人,害王女想护之人。既是不智,也是愚蠢。在下不做蠢人,言尽于此,大殿下无需再多纠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燕礼自然不让他走,抬步出手去拦。
夜归雪轻轻一挥袖,一阵风拂面而过,燕礼连他一片衣袖边都没碰到,便被他推出丈远。他看也不看,头也不回,直接出了房门。
燕礼脸色惊变,身子晃了晃,勉强扶着椅子站稳,再抬眼,夜归雪已出了房门,不见了人影。他又惊又怒,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牙齿被他咬的咯咯响,死死看着门口,半晌,一挥手,猛地掀了桌子。
碗碟劈里啪啦一阵碎响,汤水四溅。
燕礼站在一片狼藉中,又是愤怒又是阴沉,“好个夜归雪!”
被他三言两语衬的,他这个在他面前给他长篇大论为他分析利弊的人仿佛是一个小丑。
他想冲出去撕了夜归雪,但心中明确地知道,他奈何不得夜归雪,除非寻求帮手。他咬着牙,压着愤怒,想着下一个寻求合作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