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坐直了身子,打算好好与江行开诚布公地谈谈。
于是,她在江行疑惑的眼神下,压低声音,对他直接问:“若是受江盛牵连,诛九族,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江行顿惊,“这、这是怎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容盯着他的眼睛,她想救江行,今儿约他这事儿其实是让周顾冒了一定的危险的,毕竟若是江盛那里走漏风声的话,太子那里周顾可就难交代了。
江行脸色渐渐白了,神色惶然,“受牵连、诛九族、这、这……”,他一时说不上话来,“那我父母……”
他家是独子。
“既然是诛九族,你父母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受牵连。”苏容看着他,耐心地等着江行,毕竟任谁听到这话,都要受一番惊吓。
江行张了张嘴,“你、你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他本就聪明,想着苏容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喊来这里与他说这话,尤其还是周顾陪着的情况下。
苏容点头,“没错。”
“那你……”江行脸色变了。
苏容干脆地说:“咱们认识好几年了,你与我大哥又是好友,你有才华,品性也好,我知你金秋准备下场,若是受此牵连,别说考试入朝为官,就是性命都没了。所以,我得到消息后,便想着,你若是想活,带着你的家人一起,给你想想法子。当然,你若是与江氏一族赴死,就当我没找过你。”
她话落,又不客气地说:“此事干系甚大,我拉着周顾来,也是让他冒了一定风险的,此事从我口出,到你耳里,不能透露给江盛。当然,我也不会让你透露给江盛,谁也救不了江盛,他必死。”
江行脸色发白,看向周顾,周顾懒散地坐着,似乎就是一个陪客,没打算发表意见,不吱一声,但是他从苏容的话里,隐约听出这消息是来自周顾。
他勉强稳住心神,“我家是江氏一族的旁支,七小姐是知道的,所以,对于大伯父江盛,并没有多亲厚。但……但是江氏一族数百人,大伯父他犯的事儿很大吗?”
苏容从他的话里听出他不在乎江盛一家,但是在乎江氏一族,也确实,家族庞大,对子孙多有助力,哪怕他是一个旁支,也受家族庇护,若家族没了,便是自身单薄了。
她也不怕告诉他,“刺杀储君,你说犯的事儿大不大?”
江行心下一震,刺杀储君,自然乃是大罪,是诛九族的大罪。
苏容与他明确指出,“所以,若是单单江盛一家,怎么能抵消此等大罪?若是如此,人人得以刺杀储君了。江氏全族我救不了,你自己也救不了。如今能救的,只你自己,顶多再加上你父母。”
江行点点头,这个信息实在太大,他一时消化不完,好一会儿,才艰涩地道:“我两岁启蒙,三岁读书,父母节衣缩食,只为我能读好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我自是不想死,也不想父母死。”
他抬起头,看着苏容,做出选择,“七小姐,多谢你。”
“你先别急着谢我。”苏容摇头,“我是有心救你,才找上你,也是觉得你若是受牵连,十分可惜。”
她说完,看向周顾,“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消息,让你做出选择,若是保下你自己一家,还是要你自己真正救自己。”
“怎么救?”江行问。
苏容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见周顾没吱声,她伸手扯周顾的袖子,“周哥哥,你与江行说吧,他该怎么做,你告诉他。”
周顾不承认自己就是想听这一声周哥哥,才半天没言语,要知道他初见苏容时,可是严词否决了苏容喊他周哥哥,没想到短短二十余日,他竟然觉得她一声周哥哥分外顺耳。
真是见了鬼了!
周顾歪着的身子正了正,见江行看来,对上他的目光,“解铃还须系铃人,江盛刺杀太子殿下,才惹了此祸,被殿下查了出来,若你想保自家,就投靠太子吧!太子殿下对于自己人,自然会网开一面的。”
江行喃喃,“投靠太子殿下?”
“对。”周顾颔首,“你有才华,由我引荐,投靠太子殿下。趁着诛九族的圣旨还没到江州,我书信一封,你搜集一些证据,揭发江盛阴私犯罪的恶行,届时你大义灭亲,不与江盛同流合污,举家脱族,是为清流,太子殿下以此为由,保下你一家,让你依旧可以如期科考。”
周顾说完,补充一句,“只这一条路。”
江行也知道诛九族之下,没的选择,他点头,眼底的惶然褪去,“听闻太子殿下克己复礼,立身持正,温雅端方,德才兼备?”
“不错。”
江行松了一口气,“追随这样的储君,也是我之愿。”
从醉鹅坊出来,江行与苏容和周顾分别,回府准备。
看着他走远,苏容对周顾说:“你派个人,暗中盯着他。”
周顾挑了一下眉,“这么谨慎啊。”
“是呗,我怕我看错了人,对不起你。”苏容与江行虽熟识,但接触却不多,哪怕他做了决定,话语诚恳,她也做不到真正相信他。
周顾弯了一下嘴角,心情愉悦,“我以为他倾慕你,你对他也该有些信心的。”
苏容无语,“不是这么算的。”
周顾挑眉,“那怎么算?我才知道你防备心这么强。”
苏容心想若她防备心不强,从小到大早死了八百回了,她故意说好话,“这不是事关你吗?我怕若是从江行这里出了差错,你和太子殿下不好交代。”
周顾不置可否,挥手喊来一人,对之吩咐,“暗中盯着江行,若有异常,杀了他。”
这人应是,悄无声息跟上了远去的江行。
苏容闻言没什么意见,若江行说一套做一套,早晚都是死,让周顾的人杀了他也活该。
周顾看了一眼天色,问:“回府?”
“你累吗?”苏容问。
“不累。”周顾摇头。
苏容对他一笑,“既然不累,咱们去一趟锦绣阁吧?昨日碰到周喜,他跟我打听江宁哪家绣坊的绣娘手艺好,说你离京时没带多少衣裳,得做几件,我对他说你的衣裳我包了,让他不必管了。”
周顾神色一顿,“你要送我衣裳?”
“不要吗?”苏容看着他。
周顾想说要,但、他看着苏容,“你有银子吗?”
“送你几套衣裳的银子还是有的,就跟买酒一样,锦绣阁可以记账。”苏容眨眨眼睛。
周顾见她如此说,压下心底的愉悦,“要,走!”
大不了花多少他以后给她补回来。
若没瞧见谢临来江宁,他自是不好意思要未婚妻给他送衣裳的,但这不是谢临来了江宁嘛,等见了面,他总要跟谢临显摆的吧?空口说白话,不容易让人信服,得让他亲眼看到,他身上若是穿着苏容送给她的衣裳,那便足矣让谢临信服了。
周顾脚步轻松,跟着苏容前往锦绣阁。
刚走不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周顾!”
这声音熟悉至极,他从小听到大。
周顾回头,果然见谢临喊他,不知道从他身后哪个地方钻出来,他挑眉,心想这人可真是不禁想,他前一刻还打算等穿了衣裳上身到他面前显摆呢,这一刻他便出现了,不过他出现的正好,可以邀他一起去锦绣阁。
他可没有一个未婚妻送他衣裳,就让他嫉妒吧!
周顾露出笑容,见到谢临,如见到了亲人,十分高兴,见谢临喊了他一声后,站在原地没动,他热情地对他招手,“谢临?你怎么来了?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