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顾在东宫逗留了半个时辰。
离开前,他终究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殿下,我能问问吗?若是找到那姑娘,您是想报答她?”
“嗯。”燕回声点头。
“怎么报答啊?”周顾又问。
燕回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顾举起手,“行行行,我懂了,我不问了,我走了。”
他转身痛快离开,走的干脆利落,走出门口,几步后,又想起一事儿,转了回来,趴在门口往里面探头,对燕回声说:“那个,殿下,我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儿?”
“说。”
“那个……”周顾挠挠头,“您对那个秦鸾……能不能好点儿……”
“嗯?”燕回声挑眉。
周顾斟酌措辞,“我说的好,就是让她别被人欺负,衣食富足,每日安稳。”
“行。”燕回声答应。
“谢谢殿下,那我走了。”周顾这回痛快走了,再没回头。
他离开后,书房安静下来,燕回声起身,临窗而立,站了片刻后,吩咐,“把管家喊来。”
小橙子应了一声,跑腿去喊了。
不多时,管家来到,拱手,“殿下,您有吩咐?”
“考验秦鸾,看看她是否能胜任东宫的女官。”燕回声头也不回,“听说她其人聪慧,你敲打她一番,让她不该想的不要想。若想富足安稳,就踏实些,孤看在周顾的面上,不会亏待她。若她不识趣,妄想不该想的,周顾的面子也不管用。”
管家应是。
周顾出了东宫,松了一口气,在东宫门外,看到了自己府里的小厮,挑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厮连忙说:“是夫人派小的来看着公子别在东宫捣乱。”
周顾懂了,翻白眼,“我可谢谢我娘,她对我可真是没有半点儿的信任。”,他无语地翻身上马,“走了,回府了。”
小厮连忙跟上他。
回了护国公府,周顾直接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国公夫人见他回来,好模好样的,也没什么抑郁颓丧的神色,觉得秦鸾那丫头,应该也没多入他儿子的心,她放心了些,不提秦鸾,也不提自己派人的事儿,只说:“你明儿去江宁,路上小心,让护卫打出护国公府的旗帜,以免有不开眼的山匪冲撞你。”
周顾心想,他一定不打出护国公府的旗帜,若有山匪敢惹他,他就趁机灭了山匪。
“家里给你准备的给苏家和苏七小姐的礼十分贵重,可不能出半丝差错,你若是敢将礼给毁了,看我不再让你祖父打的你下不来床。”国公夫人自己生的儿子,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严厉警告。
“好,我知道了。”周顾不怕挨打,但挨打完,躺在床上动不了可憋死他了,闻言只能答应。
“还有,见到了苏家人和苏七小姐,你一定要知礼守礼,别太不着调。”国公夫人不放心地嘱咐他,“不喜欢人家,也不要过于表现出来,人家毕竟是女儿家,女儿家的脸面,你身为男子,理当顾着些,这是基本的教养和礼数。别让人说护国公府的人没教养没礼数。”
周顾无语,“娘,您的意思是,我即便不喜欢,也要装着喜欢了?”
“不是让你装着喜欢,是说你即便不喜欢,也不要失了分寸,对人冷言冷语冷眉冷脸,咱们家没这个教养。婚约是你祖父订下的,她虽然身份低,但也怨不得她,你不能因为人身份低,便自觉高人一等瞧不起人,不管别人家什么样儿,咱们护国公府没有这个规矩。”
“知道了。”周顾点头。
“还有,人与人之间喜欢与否,凭借的是缘分和志趣相投,或者各种因由,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你不喜欢人,兴许是脾性不投,志趣不投,亦或者别的原因,不一定是人家姑娘不好。总之,若人家姑娘不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不对你冷言冷语冷待,你便不许当面给人难堪。”
“晓得了。”周顾无奈。
国公夫人满意,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周顾,“这是我单独给苏七小姐的礼,见了人后,你交给她。”
“这是什么?”周顾接过匣子。
“是你外祖母在我出嫁时给我的一对手镯,给你长嫂一只,这只是留给你媳妇儿的。”
周顾立即推了回去,“您先收着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您也不怕我拿着走这么远的路给弄丢了?等她什么时候来京,您自己给吧!”
反正这门亲事儿,他祖父的意思,他又不能拒绝。
国公夫人想想也是,作罢,“行吧!”
周顾出了国公夫人的院子后,又去了盛安大长公主的院子陪她用晚膳。
盛安大长公主倒是没如国公夫人一样对他说教,见周顾来,眉眼含笑,对他慈和地招手,“来来来,乖孙孙,你明儿就要出远门了,知道你今儿过来,做的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
“还是祖母疼我。”周顾挨着大长公主没骨头地坐下,头偏过去,蹭了蹭她的胳膊。
大长公主喜笑颜开,给他夹菜,“多吃点儿,据说江宁的菜偏甜,你自小就不爱吃甜,不知能不能吃得惯,要不从府中带走一个厨子?”
“不用。”周顾摇头,“做菜又不是吃糖,甜不到哪儿去,正巧府里的菜我吃了十几年,都吃腻了,也换换口味,没准觉得新鲜呢。”
“倒也是。”大长公主笑着点头。
一夜无话。
转日,老护国公修书一封,交给李炎,又嘱咐了周顾两句,摆手让人离开。
李炎见周顾陪着他一起回江宁,心里震惊,他以为老护国公讲信用,顶多勉强会应下婚约,但没想到,会是这般郑重的态度。竟然让周小公子携重礼跟着他一起去江宁参加七小姐的及笄礼,这可真是天大的事儿。
护国公府备了两大车礼,老护国公又拨了百名护卫,护送周顾。
队伍出了护国公府,行出一条街,来到主街后,迎面碰上一队车马,车前挂着瑞安王府的牌子,谢临骑着马,走在车旁。
周顾见到谢临,立马想到了他心里给人使坏的打算,大约是因为打算使坏,所以,他对谢临没黑脸,反而笑着打招呼,“谢临,好巧啊,你这是干嘛去啊?”
谢临看到周顾便黑了脸,没别的原因,周顾一人打他十几个护卫,把护卫们打了个落花流水不说,最后还成功地把他给揍了,这事儿传的天下皆知。他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没了,也好些日子没出府。今儿若非他娘要去城外百里的大佛寺礼佛,非要让他陪着,他还不想出府见人呢。
如今见周顾没事儿人一样跟他笑着打招呼,他整个人都要炸了,黑着脸张口就怼他,“周顾,你有毛病吧?”
他跟他打什么招呼?还笑着个脸,他们两个是见面笑着打招呼的关系吗?
周顾扬着笑脸,“我好的很,没病没灾,没毛病,就是见到你挺高兴的,问候一下。”
谢临差点儿背过气去,怒目而视,“周顾,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周顾依旧笑,“别啊,不共戴天之仇不是这么记的,杀父杀母杀妻杀子,才称得上不共戴天之仇,咱们俩顶多算是打了一架,不算不共戴天。”
谢临气的火气直往上蹿,“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秦鸾,你偏还跟我抢,我痛失所爱,这还不叫不共戴天?”
“我真不知你喜欢秦鸾,我若是早知道,我肯定不跟你抢。”周顾举手,表情诚挚,“说实话,我已后悔死了。”
谢临羞怒,“你少来这一套,你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我有什么可乐的?我虽抢到了人,但也没留住啊,被我祖父也揍的七八天下不来床,我也很冤枉啊。”周顾本着和谢临好说好量的打算,“咱们俩谁都没讨得好,和解吧?”
和解之后,我就可以给你物色一个门第低的女人勾引你了。
谢临黑着脸,一脸气怒,“不和解。”
“哎呀,你这人可真不大度,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个女人吗?看开点儿,要不,改天我帮你物色一个,赔给你?”周顾趁机下套。
谢临暴怒,“你说的轻巧,谁也不是秦鸾,你怎么陪我?”
周顾咳嗽一声,“天下之大,总有更好的嘛,你心胸开阔点儿,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不是吗?”
谢临更怒,“听你这语气,你根本就不喜欢秦鸾,你有病吧?跟我抢人做什么?”
周顾摸摸鼻子,“我都说了我后悔了。”
他很想走过去拍拍谢临的肩,但看着他一脸暴怒的样子,作罢,“哎呀,你看开点儿。”
谢临已不想再跟他废话,“滚!”
周顾无奈,“行吧,那我走了,你估计有一个月看不见我,自己冷静冷静,没准就想开了。”
谢临似乎也终于发现了他一副要出院门的架势,本不想再理他,但还是耐不住好奇,黑着脸问:“你要去哪里?”
周顾回答他,“去江宁郡。”
“你去那里干嘛?”
周顾眨眨眼睛,“去玩。”
才不会告诉他,是去给他未婚妻过及笄礼,玩只是顺便。
谢临明显不信,“你去玩,这般兴师动众?不该轻装简行吗?”
周顾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金贵啊,自然要多带些东西,免得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我是出去玩,又不是出去受苦的。”
谢临觉得还挺有道理,恶声恶气地说:“据说外面山匪多,你别被山匪给宰了。”
周顾嘿了一声,“那借你吉言了。”
谢临:“……”
他深觉周顾有毛病,把骂人的话当成祝福语了。
大约是两个人说话太久,马车内帘子挑开,露出瑞安王妃一张端庄的脸,她笑看着周顾,“我听说老侯爷给你订下了一门婚约,可是在江宁郡?”
谢临猛地睁大了眼睛,十分震惊地看着周顾。
周顾心想,果然瑞安王妃不好惹,跟她娘一般厉害,第一句话就直扎他要害,他拱手见礼,“回王妃,正是。”
瑞安王妃微笑,“江宁是个好地方,山水养人,钟灵毓秀,养出的姑娘必是秀丽柔美。就是路有些远,你一路上小心些。”
“我晓得,多谢王妃。”周顾在长辈面前,还是很守礼的。
“你既是去江宁,我们去大佛寺,这百里路程还是顺路的,你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趁着天色还早,一起走吧!”瑞安王妃又笑道。
谢临想说谁跟他一起走,但他实在震惊又好奇,便没吭声。
周顾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带着两车礼也走不快,“好啊,一起走。”
于是,两队人马合一队,一起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