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与万渊走后,徐瑶静静地坐着,眉目间的担忧之色愈浓。
过了一会之后,她隐隐听到隔壁院中有孩子的啼哭传来,便问白绣娥是怎么回事。
“黄姑娘今早在街上捡到了一个婴孩,似乎是带着病,让狠心的爹娘丢了,此时黄姑娘正在治呢……”
徐瑶便道“带我去看看。”
白绣娥便依言扶着徐瑶往黄英的院子走去。
而徐峰与万渊到了大堂时,里面已满是箭拔弩张的气氛。
颜怀与傅世元争论了半天,喊得声嘶力竭,他虽爱絮叨,却吵不过傅世元这个新科榜眼。
被叽讽了几句之后,气喘吁吁的颜怀撸起袖子就想上去打傅世元,却被左永拦了下来。
傅世元洒脱地笑了笑,侃侃而谈道“颜公子少年心性,有所误会。傅某此来,绝没有恶意。今日在此的都是大梁男儿,都愿意为这锦锈河山出身入死,本因同气连枝!傅某不是来与谁作对的,是来封赏大家的,却实在不明白,我做了什么事,让有些人处处针对?”
颜怀义愤填膺道“你这个狡诈之徒!”
傅世元道“何谓狡诈?我不过是带了几个消息。依子哉的意思,是朝庭封林将军为王狡诈?还是说封令兄经略河北路是狡诈?又或是说,不该重用任将军?”
颜怀一时语塞。
“朝庭极欣赏林将军,封他为平辽郡王,这既是认可他的功绩,也是认可现在堂中所有人的功绩!”傅世元道“但将来呢?你们还等着平辽王亲自带你们去打仗?为何你们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才呢?”
这几句喝问掷地有声,堂中诸人一时皆被问住。
“我们大梁武事糜烂,殿下理政后栽撤了不少将领,这些位置需要人顶上去,那由谁顶?那些一打仗就溃散的窝囊将领?那些吃空饷喝兵血的贪财军官?还是……你们这些从辽东厮杀回来的英雄?”
傅世元一边说一边还扬起双手,作激昂状。颜怀见了极有些不爽,气得直跺脚,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却听傅世元又大喝一声“张板,”
“你在辽东连番苦战,身负数十处刀伤,经历九死一生。诛杀耶律淳一役,你带三百步军拦住了上千辽骑入谷支援耶律淳的道路,只这一战的伤,你就养了三个月……世人只知林启的丰功伟绩,但朝庭和太子殿下却知道你们每个人都付出了什么,所以要给你们加官进爵。”
正是此时,万渊长笑而入,道“傅大人此来是为了封赏,还是为了分化?”
“万先生此言何意?”傅世元微微笑道。
万渊抚须而言“朝庭既然知道大家的战绩,也该知道大家本都是微末之民,皆是在林将军的带领下才得以立下功劳,为何要扣住林将军,不让他回来继续领兵?”
傅世元道“万先生此乃诛心之论。”
万渊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斜睨过去,叹道“诛心?杨复老将军一生为国,最后却死于奸佞之手,朝庭可有说法?如今又将我家林将军扣在京城,莫不是怕林将军战功彪炳,想要鸟尽弓藏?你来此千方百计瓦解我平辽军将士,又是否想要分而化之,逐一歼灭?”
万渊这一席话,既提到杨复,又提到鸟尽弓藏,堂上的一干将领便各自沉吟起来。
万渊转头又道彰德军中的将领郭芳道“傅世元说让颜恪为河北西路领略使,可有旨意,郭将军可有收到颜大人的手书?他如此别有用心的分化我平辽军,郭将军就不觉得起疑吗?”
“万先生休要口口声声皆是莫须有之词,朝庭何曾扣过平辽王?他如今在京中锦衣玉食,绝无有半点亏待。”傅世元说着,在堂上走了一圈,又道“诸君皆是武人,都知道战事艰苦,谁不想有一天萌妻封子、安安稳稳得过日子?朝庭封赏大家,便是为了有一天大家都有封狼居胥,共富贵同享福。”
一句话说完,堂中诸人再次沉默下来。傅世元这段话的意思很明显,林启如今自己在京城享福,不会再回来了。大家若想要前途,就听他安排,升官发财。
原先的平定城守城田岱是林启招降过来的,心眼颇为实诚,不由问道“那林将军可有吩咐我们此后如何?”
“当然。”傅世元道“我从京城出来时,正好与平辽王相谈过。对了,他还新娶了两房夫人,一位姓南,另一位是李家小姐,她兄长正是与我同年的李荣之……平辽王与我说,他今后不想再出京打仗了,让我给各京安排好的职位去处。”
在场的不少人如马仓、张板、皮秋都是知道林启过往之事,这‘新娶了两房夫人’的话就显得极为可信。
连颜怀万渊一时都有些愣在那里,忘了应话。
傅世元接着道“就是因为平辽王这样说过,所以傅某请示了太子,将好的职位留给诸君。却不知是否有些人别有用心,造反之心未心,不顾平辽王与朝庭的旨意,不顾各位的前程,想拉大家下水!”
一时间,堂上诸人纷纷看向万渊。
万渊看向傅世元,目光如电。
此子年轻不大,却是能言善辩,擅蛊惑人心。
突然,有人喝骂道“一派胡言!”
诸将转头看去,却见徐瑶缓缓而来。
她腿上的旧疾才治好不久,如今勉强可以站起来行走,此时一左一右由白绣娥、沈焉如扶着,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徐瑶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坚毅。
走到堂中,她缓缓开口道“我夫君不前久才传信回来,说要尽快赶回来,怎么可能在京城乐不思蜀?”
‘我夫君’三个字出口,众人自然而然地便知道她说的是林启,不由将目光看过去。
傅世元却是冷冷道“今日在此议事的皆是国之良臣干将,你一介女流,凭什么多话?”
徐瑶目光中带着寒意,缓缓道“凭我代表的是林启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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