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噩梦。
她居然会梦到旅程中出了意外，高唐为了救她……
想到梦中的情景，陈若玟心口一痛，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从七年前分手，陈若玟离开南城后，她只见过白谨言两次。
一次在康文博和耿娇娇的订婚宴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一次在除夕夜，陈若玟鼓足最后的勇气去找白谨言复合，却被拒绝。
七年，两次。
几乎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个人的消息，也不敢去听。
白谨言的面孔其实已经慢慢从她记忆里淡去，除了想到他时那种酸涩而痛入骨髓的感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已经变得很少了。
七年，能忘掉的事情太多了。
可现在，他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忘掉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就记起了大半。
她看到白谨言脸上浮现的那抹激动和喜悦，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果然是在做梦吧。
白谨言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呢？
就算出现，又怎么会用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眼神看着她呢？
梦还没醒吗？
白谨言好不容易守到陈若玟睁眼，却见她茫然看了自己一眼又闭上了眼睛，急忙看了一眼心电图和呼吸机的数据，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玟玟，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陈若玟这么想着。
过去七年她梦到过白谨言无数次，只是慢慢的，那些画面失去了声音；慢慢的，画里的人面容变得模糊；慢慢的，梦里的人只剩一个背影，一副躯干，一种感觉。
可他一开口，就和她记忆深处藏着的那个人自动对号入座。
陈若玟再次睁开眼，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她看到白谨言似乎对她做了一堆检查，从她身上拿走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然后见他动了动嘴唇，似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们的医疗队这段时间刚好停在瓜国，三天前加岛遇到大型火山爆发，我跟队过去救援，赶到加南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你在火山爆发的核心区域，吸入了大量有害气体，昏迷了整整三天。”
白谨言坐回病床边，帮陈若玟捏了捏被子，眼神中全是庆幸。
“幸好你醒了。”
陈若玟没有焦距的目光终于慢慢清晰。
好像……不是梦。
眼前的白谨言是真的，火山爆发也是真的，那高唐在灾害中救下自己的事也是真的。
那他现在……
“高唐呢？”
白谨言顿了顿，微微垂眸避开了陈若玟的问题。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瓜国的医疗条件不算太好，要想尽快康复，最好转到米国或华国的医院……”
“高唐呢？”
白谨言的手紧了紧，面上浮现一丝苦笑。
“这么多年没见，你居然都不问我一句吗？”
“我问你高唐呢？！”
见白谨言不答，陈若玟仿佛预料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以高唐的性子，如果他还醒着，但凡他还有一点意识，都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旁边。就算是住院，他都一定会厚着脸皮和自己挤在同一间病房。
想到那种可能，陈若玟的心便抽着疼。
她不管不顾地起身，连手背上的针管被扯地错了位都浑然不觉。
白谨言则是半起身，一只手固定住陈若玟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迅速把开始回血的针管拔了出来。
“你别乱动！”他尽力稳住陈若玟，就像七年前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不要乱动，不要伤害自己。”
白谨言有些艰难地把陈若玟限定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动作熟练地将她打针的那只手简单包扎了一下。
明明只是在处理伤口，却让他的记忆不可遏制地飘到了过去的那些年。
无数次啊，她曾这样依偎在自己的怀抱中。
无数次啊，在离开她的这些年午夜梦回。
哪怕每天都会看她的照片，看她的视频，关注她的消息，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是慢慢和现实产生了偏差，直到今日，虚幻和现实才开始重新有了融合。
可是，曾经的感情，曾经的亲密，却再也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高唐在另一间病房。”白谨言尽量平静地解释道。
随着他这句话，暴躁的陈若玟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在另一间病房。
在病房，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没事？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是啊，死哪有那么容易呢？
她陈若玟死了那么多次，现在不也还好好活着吗？
只要活着，就要希望。
这一刻，陈若玟无比感激上苍。
她还有机会。
他们还有机会。
“我要见他。”
白谨言看了陈若玟一会，松开手臂，慢慢点了点头。
陈若玟猜到高唐的状况不会很好，可在见到他时仍然死死握紧了拳头。
苍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同样苍白的人，像木乃伊似的被白色的绑带从头到脚一点不剩地包裹了起来。身上插了一堆透明的管子，就像十年前陈若玟在医院实习时见过的那些重症病患一样。
陈若玟突然不敢靠近了。
“他伤得很严重，外伤影响最大的有三处，一处是左腿的小腿胫骨骨折，已经打了髓内钉，上了夹板，至少需要休养一年才能完全康复。第二处是腰部脊椎，这里比较麻烦，伤到了神经，瓜国缺乏具备手术条件的医院，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搬运……”
白谨言总结了一番。
“很麻烦。”
“但最麻烦的还是头上的伤，本来应该及时清除颅内血块，但是……检查的过程中发现脑部神经也受到了一定创伤，再加上在火山爆发时候吸入了大量有害气体，引发了病变，在研究出来合适的方案之前，最好不要手术。”
陈若玟眼神动了动：“不手术，会怎么样？”
“一直维持昏迷状态，可能会随时间推移好转，也可能……”白谨言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在他醒过来之前，我会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