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静白是在一个星期后才醒过来的。
那时候连颜米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返回学校去给学生们上课了。
鄂明秋一事的收尾也已经折腾好了,除了死于慢性病毒的那些人之外,总办外勤组彻底把K市以及周边城镇扫荡了一遍,在这过程中抓出了不少跟鄂静白没仇、但是跟总办外勤组有仇的人。
他们都是被赵国骅的同党召集过来的,准备在鄂明秋干掉鄂静白之后来一场犯罪的狂欢,那个有着赵国骅的脸、把颜米和杨婷婷一起抓走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已经被颜米的吞噬火焰给烧死了。
对于杀了人这种事,颜米一如既往地适应良好,总办外勤组只能期待着伟光正的鄂静白多调教一下颜米的三观了……
所以鄂静白睁开眼睛的时候,迎来的就是费蓉惊喜交加的大呼小叫。
鄂静白的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搞不清楚状况,他抓住费蓉的手就问:“颜……颜米……”
费蓉刚喊了医生过来,闻言,立刻就道:“静白哥你放心!颜教授没事,杨婷婷也没事!”
鄂静白轻轻一怔,“……杨婷婷?”
她不是被鄂明秋杀了,然后又彻底觉醒灭世魔星的命格了么?
费蓉笑眯眯地道:“对啊,她没事了,静白哥你把她的魔气全烧光了,我们赶在封山之前把她带出来了,现在杨婷婷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以后都不会觉醒异能力了。”
鄂静白心头一松,“那就好……那就好……”
这已经是一个很美丽的结局了。
不等鄂静白多问几句,他就被汹涌而来的医护人员给淹没了。
没办法,活生生的S阶的强者啊,此时不围观更待何时!
于是乎,等鄂静白做完一连串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身体检查之后,他就强烈要求要出院了,在狄冰巧赶过来看完检查结果之后,就很愉快地给他放行了。
费蓉眼巴巴地道:“静白哥,我们先回一下办公室吧,大家都好担心你哦!”
鄂静白点点头。
于是乎鄂静白就跟着费蓉和狄冰巧回总部大厦了。
此时灵安全局的戒严令已经取消了,大家又恢复了平时有序的工作状态,沿路还很惊喜地跟鄂静白打招呼,问他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这一路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鄂静白才在费蓉和狄冰巧的保驾护航下脱身,等他们上到三十三层灵执法部总办公室的时候,助理小组的成员们已经收到了消息。
鄂静白一踏进去,便听到“砰砰砰”的彩炮声,缤纷的礼花呼啦啦飘满了四周。
助理们大叫道:“欢迎回家!”
鄂静白眼眶一热,对他们鞠了一躬,“谢谢……”
“哎哟,这么客气干嘛?”祝孟天用很欠揍的语气说,“你现在是S阶诶,我们都要靠大佬你罩着了!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已经恢复了人形的桃子踹了祝孟天一脚,“信不信大佬弄死你!”
鄂静白看向桃子,怔了怔。
桃子主动走了过去,和他拥抱了一下,“我的伤势也恢复了哦,改天开个花给你看看啊!”
乘小呆立刻道:“桃子姐你别对静白哥耍流氓!颜教授会干掉你的!”
桃子故作惊恐,“Yooooooo,我好怕哦……”
田泉也走过来说他妹妹已经正式恢复工作了,还想请鄂静白这个S阶强者指导她几句,免得以后那么容易栽跟头了。
鄂静白忙道没问题。
助理们几乎是挨个儿上前来嘘寒问暖。
鄂静白面上的动静不大,但是心里又酸又涨,不敢随便出声,怕一开口就会哽咽。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他们就下意识地让出一条通道,让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背后的封容。
林映空站在封容背后,对鄂静白微微一笑。
助手先生的笑容总是很有感染力的,鄂静白也不由得笑了一下。
封容抬起脚,走到鄂静白面前。
鄂静白不由得站直了身子,道:“部长,我申请归队。”
封容道:“你的工作状态已经没问题了?”
鄂静白笃定地道:“没问题!”
助理们纷纷愣住,然后彼此对视。
现在的僵尸先生……比起以前来说,好像更自信更开朗了啊。
封容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鄂静白一遍,最后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归队吧。”
鄂静白在总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应付过好一批闻讯而来的同事之后,封容就让他提前下班了。
鄂静白先是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了。
助理小组的成员们暗搓搓地偷瞄着他,等他离开之后,祝孟天第一个蹦了出来:“下注下注,赌静白是去看杨婷婷还是去看颜教授,买定离手啊!”
“杨婷婷!”
“颜教授!”
“必须是颜教授啊!”
“杨婷婷也不是没可能吧,刚才静白问了她的病房号……”
“……”
林映空把一百块钱放在了代表颜米的赌盘上,微微一笑:“颜教授。”
费蓉他们立刻跟注。
“信林助手得永生!!!”
内间的办公室里,封容听着外头的动静,低声笑了笑。
他抬起头,看向桌子上的其中一个相框。
相框上有四个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其中一个是他弟弟百里梦鄢,另外两个是百里梦鄢的好友,也算是封容的朋友,他站在他们旁边,神容冷漠而倨傲,好像要和整个世界划开界限。
封容不由得摇了摇头。
当年十八岁,今年的他已经二十九,十一年时光转眼即逝,但是很多东西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但是至少……他想保护的,想珍惜的,都已经在他的身边了。
比起热火朝天在下注的灵执法部总办公室,鄂静白的身边可以说是十分清净。
他走在了K交大的校园里。
没错,他没去找死而复生的杨婷婷,而是来了颜米所在的地方。
此时还不是下课时间,校园里很安静,偶尔才会有一两个学生经过。
鄂静白沿着一条绿茵路,慢慢地走到了熟悉的教学楼里,上楼梯,右拐,停在了一间大型多媒体教室的后门。
后门并没有关上,里面有教学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是鄂静白无比熟悉的声音,清冷,平板,没有波澜。
也不知道那些学生为什么就那么爱这样款式的声音,恨不得自己搬张小马扎来听课。
鄂静白并没有进去找位置坐下,只在站在门边无人能看到的角落里,倚着墙静静地听着颜米的上课声。
他依稀记得两年前的那个夏天,颜米因为他吃掉了最后的玉米饼而严肃地盯了他半天,最后还让鄂静白去帮他在食堂重新买了一份。
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是从那个玉米饼开始的。
如果没有这个小插曲,颜米的目光就不会落在他身上,鄂静白就会变成和他身边的大部分人一样,只是一个熟悉的背景板,颜米会按部就班地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不和任何人产生更深的纠葛。
命运以它独有的滑稽将鄂静白和颜米绑在了一起,将他们投到了滚滚的命运之轮里接受考验。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厄运将何时到来。
鄂静白直起身子,离开了这间教室。
教室里。
颜米讲课的声音忽然一顿,目光投到了教室后门的方向。
前排正在做笔记的学生不解地看着他。
颜米把目光收了回来,垂下眼睫毛挡住了眼里暗淡的神采,语气无波无澜地继续上课。
……其实,少了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不是吗?
只不过,心尖上的那股痛感绵绵密密,细细腻腻,顺着心脏流进血液里,蔓延到了全身,能适应得过来,就是难免有些难受得厉害。
下课之后,一群学生围住了颜米,跟他请教一些课里课外的内容。
如果是以前的话,颜米回答一两个问题之后就会走开,但是今天他忽然有点害怕一个人回去待着,所以就干脆把学生们的问题逐一给解答了。
学生们很兴奋,留下来的人就变得更多了。
恰好这也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接下来没有人需要用教室,颜米在那里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一个学生忽然问道:“老师,下节课我们可以讲古代婚嫁的习俗吗?”
颜米一愣,“婚嫁?”
“对啊,老师,我们听了那么多风俗课,还没有聊过婚嫁这方面的风俗呢!”
颜米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在电脑上设计过的婚嫁流程,都是按着一千年前那个混乱时代的风俗做的,然而如今恐怕再也没有了实施的机会了。
颜米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镇定地道:“可以,我做一下教案,过两个星期来讲吧。”
学生们顿时欢呼起来:“老师你真好!”
解答完学生的问题之后,颜米就在他们的簇拥下离开了教室,他们还很兴奋地拉着颜米去食堂,说是要和老师一起吃个饭。
颜米难得没有拒绝。
可是等他一踏出教学楼,颜米一下子就怔住了,愣在原地没再踏步。
教学楼外的一棵百年大树下,穿着米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僵尸先生显得很年轻,像是一个富有朝气的青年人,他站在树下,正在跟颜米的一个学生说什么,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打包盒。
学生们后知后觉地顺着颜米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他们都认识这位颜教授的好朋友,而且私底下还猜测过他们有奸情呢!
鄂静白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颜米的目光和他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鄂静白忽然对旁边的学生说了句:“他出来了,谢谢。”
说完之后,鄂静白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颜米面前,顿了顿,才说:“你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颜米愣愣地道:“没,就回答了一下学生的问题……”
旁边的学生们立刻起哄道:“对不起啊,我们马上就把颜教授还给你!”
然后他们就嘻嘻哈哈着清场了,走出老远还回头偷看他们。
周围一下子清净了下来,颜米和鄂静白相对而站,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颜米几乎贪婪地看着他,心尖上弥漫开来的刺痛逼得他的眼睛都在发酸。
明明没见到之前就觉得适应得挺好,可是见到之后,心里却在叫嚣着不足……
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颜米在心里这般喊道。
可是颜米的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经历过这一遭,不是只有鄂静白一个人明白了守护的意义。
颜米强撑着道:“你的身体……”
他的声音忽然被打断,鄂静白低下头,含糊道:“去食堂吃还是去外面的店里?我打包了玉米饼,再不吃就冷了。”
颜米傻住了。
鄂静白深吸了一口气,状如冷静地道:“或者是……再打包点东西回家吃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