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转移,即使是在心理学的圈子里,这个想法都能和奇幻、科幻之类的字眼拉上关系,就类似于灵异学界里把一个魂魄硬塞到另一个人的身体上、两个魂魄一起生活甚至其中一方能将对方吞噬的现象,只是没有灵异的手段参与而已,堪称是匪夷所思。
事实上这个理论在心理学圈子流行了很久时间,但是却没有人真正实现这么一件算得上天方夜谭的事情,关于人格转移,业界内多数是持反对态度的,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对此的解释也有很多种,拢共来说,一者是认为人格转移只是一种心理暗示下的成果,就类似于“原罪”组织里有一个心理学家非法地长期对一个人暗示他是另一个成就非凡的人,久而久之,这个人就认为自己的确是那个人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是那个人的影子;二者是认为人格转移是一种变相的人格分裂,就类似在一个正常人身上催生出一个新的人格,然后经过适当的引导,让人以为自己身体里的人格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三者就是身体记忆的复制了,人类有一门医学技术被称之为器官移植,曾经有人换了器官之后就有了一部分模糊的关于器官主人的记忆,曾经也有人弄出人格转移的实验噱头出来,只是最后也证实那只是非法的人体实验罢了。
但是在这样普遍认为人格转移是不存在的情况下,陶幽镜却堂而皇之地表示,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不可能事件。
“原理是什么我就不和你们说了,”陶幽镜这般道,“不过我只能说人格转移是的确存在的,如果能够掌握这其中的诀窍,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只是这世界上能掌握这个诀窍的人千百年都难以出一个而已,天赋和机会,二者缺一不可,偏偏其中一样有时候都能逼死人。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丛兰很可能是被人格转移了?现在她的身份是太叔群的,但是被她霸占了?”宗少贤听着就觉得有点恐怖,不用任何法术神通,就能把一个人壳子里的可以被称作是灵魂的人格替换掉,还可以不动声色无法诊断,这样的能力和造成的场景……简直比那些动辄就杀人的怨鬼魔物还可怕。
陶幽镜脸色凝重地道:“有可能是共存,也有可能是丛兰把太叔群的意识给吞噬掉了……别这么看我,人格与人格之间也是可以相互杀掉对方的,如果想治好人格分裂,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样容易弄出个疯子出来,我对这种没有美感的方法没什么好感。”
总办外勤组众人听得一脸微妙——这种口气实在是有点像是罗成,动不动就讲究美感,杀人都要艺术化,他们听着就觉得怪怪的,还好陶幽镜虽然跟罗成有些牵扯,但是在学术上互相看不对眼,就不至于狼狈为奸,毕竟思想上的分歧比什么矛盾都来得激烈,真是感谢学术流派之分拯救世界……
“让我消化一下……”费蓉嘀咕着道,“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丛兰有可能已经挂掉了,然后教皇把她的人格转移到了太叔群身上,她的履历才会空白了三年,然后丛兰和太叔群联手扮成一个心理医生引导殷南笙自杀,再通过花七是把陶幽镜你刷了一把……现在丛兰就和太叔群共用一个身体,但是我们都没见过太叔群的那个人格,这就表示丛兰很有可能在他的身体里直接把他给干掉了……”
“……”陶幽镜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就能形容的了——能把这个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心理大师逼到表情如此可怕,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在场其他人则是纷纷掩面——那个,蓉子,陶幽镜好歹也是公认的心理学界第一人,这么直白地得罪他真的好么……
“……”祝孟天则是默默地想——以前总办外勤组的作死大师都是他,现在他去追宗少贤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被蓉子继承了……果然基情拯救作死,不要大意地给她点一排蜡吧,祝她好运!
好半晌,陶幽镜才把自己的脸色整理好,有些沉郁地道:“我知道你们想提小七的事情……但是我比你们更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原罪’的教皇真的掌握了人格转移的能力,我想,有些事情恐怕就说得通了。”
乘小呆有点不可思议,“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说花七是被人格转移了吧?!”
总办外勤组的其他人和乘小呆一样的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还有些狐疑——陶幽镜这是真的觉得是人格转移的问题,还是他想给花七是脱罪呢?毕竟如果花七是的真实身份是“原罪”组织的小主人,那么灵安全局这边肯定是要先把他抓起来的,虽然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必要的审讯过程还是要走走的,万一他真的十恶不赦呢,没看陶幽镜都被骗了么……好吧,也有可能是丛兰在挑拨离间,只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有猫腻,对方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动摇他们的军心。
陶幽镜当然看得出他们的怀疑,总办外勤组这些人表现得明晃晃的,就是直接把疑问捅给他看了,遮遮掩掩的话陶幽镜还能避而不谈,没有这么表现,陶幽镜反而得承这份情,沉默片刻后,他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里,没有抽,只是道:“我说我没有私心你们也不可能信,但是如果小七有什么问题,我比你们更伤心,所以我更想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说难听一点,我是心理学圈子里的佼佼者,一时还好说,可是没人能天天在我面前晃悠还能骗倒我,我和小七相处了整整五年,只要他有一点破绽,让我有一点心理准备,我今天都不会这么愤怒……”
只是陶幽镜这些年都没有在花七是身上发现一丝奇怪的地方,丛兰递出请帖的同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第二反应却是太清晰的理智告诉他如果花七是没问题,那么一切巧合未免太巧合,从殷南笙到太叔群,从“原罪”组织到丛兰,从罗成到“原罪”的教皇,一环扣一环,哪怕花七是本身没有问题,他也有可能是被利用着推到他身边,陶幽镜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就像是他一心研究心理学,一心踏上他认定的那条学术路子而不被罗成影响,甚至是一心爱着花七是,他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着致命的独占欲,所以他难以忍受上面打着别人的印记,他想到要是花七是并不是出自真心地爱上他,他就觉得快要发疯了,偏偏他太清醒,疯都疯不掉。
而且令陶幽镜更加悲痛难抑的是,如果花七是有问题,那么他不是尽全力骗倒了他,就是花七是并不是花七是,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陶幽镜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结局才算是稍微好一点的结局,想来无非就是死刑与延迟死刑的区别罢了。
“小七的身份没有问题,他这个人也没有被冒名顶替,”陶幽镜在抽完半根烟后如是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挺平静的,像是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都没在他心上划下痕迹似的,只是在场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罢了,“一个人要在我面前演五年的戏,我根本想象不出世界上有谁能做得到,连罗成都做不到,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人格转移。”
林映空沉吟几秒钟,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小七的确是小七,是一个已经覆灭的国家的小王子,”陶幽镜垂下眼帘,盯着手头上明暗交灭的半截烟头,“但他也是‘原罪’的小王子。”
在场的众人也不笨,多多少少听出一些端倪来了。
“如果是为了对付我,用这种手段也没什么奇怪的,”陶幽镜古怪地笑了一声,“人格转移,只有宿主死了才能把他本身的人格转移到别人身上,既然小七不是假的,那就是‘原罪’组织把他们的小主人转移到小七身上了,想不被我发现也很简单,只要把那个人格沉到无意识层面上‘睡觉’就行了,我也不会故意去催眠小七看他是不是人格分裂,也不可能一直陪在小七身边,总会让他有‘醒过来’的机会,而太叔群当初给小七下了暗示……与其说是暗示,不如说是刚进入小七身体里的人格很脆弱,只有把小七逼得崩溃了,才更有把握趁机让他们的小主人掌握在小七身体里的地位吧。”
花七是当初一连自杀十二次,除了心理暗示之外,又有多少次是因为两个人格同在一个身体里的痛苦呢?但是陶幽镜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不对,他看着痛苦的花七是就慌了神,关心过度就乱了心,陶幽镜曾经号称自己掌控人心,但是人心比他想象中可怕太多了……他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大,人性面前,有时候再强大的人原来也不过不堪一击。
“而且,你们大可以不用多查望越和释山一谁更像教皇了,”陶幽镜把烟头在烟灰缸上按灭,眼神冰冷,几乎看不见人气,“他能把别人的人格转移,就能转移自己的人格……年龄,经历,能力,这些都很难作为佐证,他都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么,无论他是谁,这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