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空抬起头,看到的是望越站在他面前,低头间眼神悲悯如佛——怕是没有人相信他会在举手投足甚至言语之间取人性命。
“闻知……”林映空把自己的脸色调整到惊惶悲伤上,“他被人带走了……”
“带走了?”望越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抱歉啊,刘先生,”申龙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的红毛酒保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一脸歉意走到林映空身边如是说,“我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是顾同学他自愿跟那个人走的。”
林映空脸色一白,“他只是生我的气而已,申医生你帮我劝他回来,求你了!”
“嗯?”申龙露出疑惑的表情,“顾同学为什么会生气?”
林映空的目光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隐约有些茫然也有些恐惧,还有些深切的痛苦,“他……他想杀我。”
申龙眉毛一挑,有些意外,“怎么会这样?”
望越也看了申龙一眼,申龙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林映空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神色,脸上仍然是维持痛苦难以抑制的表情,或许是因为心痛,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鬣狗摔断了他的腿,他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我不知道,我只是陪他睡一会儿,结果醒来的时候看到他手里拿着剪刀……我不知道有心要吼他的,我只是被吓到了,我知道他生病了,不是故意的……”
他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似乎沉浸在巨大的变故中惊惶不已又强行镇静,申龙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困惑,觉得情况出乎意料了,这样不在掌控中的变化让他有些不悦,所以也没有太多地搭理林映空,随口说了几句让他先去医院把腿治好,自己会帮他去劝劝顾闻知之类的空泛的话,然后就匆匆往里走了,看样子是打算去找鬣狗的麻烦了,林映空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在明宵酒吧吵杂的人群里,随意留意到望越还没有走,而他背后乖乖牌的释山一正在用一种很不高兴的眼神瞪着林映空,似乎很反感他拉走了望越的注意力。
保安本来想把“摔断腿”的林映空抬走,但是望越抬手示意他们先等等,然后他低下头看着林映空,双瞳里折射着酒吧五彩的灯光,一声叹息,半生慈悲,他和这个群魔乱舞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又带着一种异样的和谐感,像是佛陀坠入尘俗,只为渡人无数,也像是九天逍遥大道,不求长生,但求与天下共苦,林映空仰头看着他,有一瞬心境平静无波的感觉,好像这世间纷扰都再与他无所关联,但只是维持了一刹那,林映空心里的警钟就猛地敲响,他的脑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的木然——他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露出破绽了。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吧里的灯光太过梦幻昏暗,还是望越没有在意,总之他的脸色和之前并没有丝毫不同,他只是轻声地问:“刘居士,执着方为至苦,现在你相信了么?”
林映空的手指像是不由自主一样颤抖起来,他哑着声音道:“我说过了,他不用执着,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望越的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刘居士,自欺欺人,同样皆苦。”
林映空不再说话,只是倔强地瞪着他,像是完全不愿意苟同他的说法,在已经编织好的背景里,顾闻知执着于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就像是锡兵为了他心爱的小舞女而披荆斩棘,而刘建贤紧紧抓住顾闻知,何尝不是沉迷在玻璃鞋里的王子,追寻着属于他的灰姑娘?
——我盛装出行只为与你共舞一曲,那么,你爱上的其实是盛装的我,而不是灰扑扑的灰姑娘?
望越说罢之后,便先行离开了,有人恭敬地为他引路,似乎是对他有所熟悉,而原本应该对望越跟前跟后的释山一却跑到林映空面前蹲下,相貌明明精致又白皙可人,眼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他压着嗓子道:“离他远点。”
释山一如是说,音系的异能力失控一样张扬开来,压倒了整个明宵酒吧里嘈杂的人声和沸腾的音乐,“嘭”的撞进林映空的脑子里,他的脸色不变,脚下的影子却是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对着释山一做出攻击的姿势,林映空不着痕迹地安抚下自己的影兽,有些愤怒又有点尴尬地对释山一道:“我对望教授没有任何想法。”
“最好是这样,”华贵的少年扬起嘲弄的笑容,和在半山古堡里的那位正统的小王子的画风截然不同,相比起来,或许他一点儿都不像是守望玫瑰花的那位小王子,而更像是从黑色童话里走出来的,他轻蔑地看着林映空,用似乎从不在望越面前展现的恶意,“不然——我会杀了你的哦。”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如同魔鬼低语,三米内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
直到释山一追着望越跑远了,几个保安才从释山一的无差别攻击中反应过来,急忙把“重伤”得走都走不动的林映空抬了出去,救护车已经等在外头了,他们随意派了个人跟着去医院缴费,酒吧常常有人闹事,这套程序他们都熟悉了,也没做多余的事情。
林映空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之后,扮成医生的狄冰巧装模作样地给他拍片开单,最后把他送进了一个单人病房,有明宵酒吧的眼线来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就溜达走了,而单人病房里,据说骨折行动不便的林映空把石膏一拆,从病房上跳了下来,有化装成刘建贤的分部部员代替他躺在了病床上,林映空便换了个造型,一路顺遂地从医院出去了,上了在路边停靠着的一辆房车,车门刚一关,他就问:“怎么样?”
“宜令明面上带着的定位器和监控设备都被要求暂时寄存了,部长身上的暂时没有被发现。”房车里,呆在一堆设备中的赫然就是丁有蓝。
除了丁有蓝之外,祝孟天、费蓉和宗少贤也在,不过宗少贤已经把刚才伪装成中年男人的造型给拔了,正在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对于林大魔王来说,有比宗少贤还更吸引火力的存在呢,林映空听了丁有蓝的话之后凑到监控器面前看了一眼,然后皱眉,“为什么只有一个定位点?”
“……”丁有蓝斟酌再三,才婉转地道:“主要是监控对象站的有点近,所以定位点就黏在一起了……”
瞬间黑脸的林映空:“……=血=!”哪里只是站得近的问题,这两个点完全都叠在一起了!
明宵酒吧内部的VIp空间里,宜令莫名地觉得脊背一寒,然后他就忍不住把封容抱得更密实了,简直是在力求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怀里还有一个人!
别问他为什么要这么作死,因为宜令的主要任务就是当个盾牌,一边吸引火力一边保护灵执法部的灵魂人物部长大人,务必要让大家挚爱的暗部长不掉落任何一根非自然脱落的毫毛,另外,还有一个重点就是——不要趁机对全民偶像部长大人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当时,被总办外勤组轰炸了半天的宜令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要是有其他人对部长下手怎么办?”
林映空微微一笑,颠倒众生:“让他们从你的尸体上踩过去。”
宜令:“……”他觉得林助手真心想让他变成尸体,压根就是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了是吧?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变态,宜令觉得自己迟早要消亡,不如就变态好了……oRZ。
于是乎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宜令直接破罐子破摔了,直接以保护部长为中心思想不动摇,以保护部长的清白不被“原罪”组织成员为基本原则,以当血牛抗怪为己身目标,以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灵魂之印,总之就是让其它原则都随风去吧,不让部长大人被别人惦记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自己先叼走好吗!!!
宜令默默地想,有了今晚这一出戏,他迟早都要被林助手打死,打死也是死惨死也是死,反正都要死,那就让死亡来得更彻底吧!
引路的男人完全不受之前宜令出手“打伤”别人男朋友那件事的影响,谈笑自如地带着宜令进入了一扇厚重的门,并且笑语晏晏地请他交出一些跟监控定位有关的东西,都是混在黑色地带的,身上带着这些就太正常了,宜令盯着鬣狗的眼神审视地看了男人片刻,然后不置可否地交出了一些东西——反正灵安全局出品的定位器质量有保证,目前还没有被搜走过的情况出现。
引路的男人看向他怀里的人,宜令便挑眉道:“难道你觉得我家小可爱身上会有那些东西?”事实上封容身上的确除了一个定位器之外就什么都没带,免得露出什么破绽,顾闻知这个人的确不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的。
而那个男人闻言,笑了笑,示意守门的人不用搜了,然后对宜令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鬣狗先生,欢迎来到原罪的世界。”
而房车里,监控设备前的林映空瞬间捏爆了一个耳机——宜令说,谁!是!他!的!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