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做的?”
皇上质问顾逍,“若按老三给的药量,也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的事,你为何要插手?你这样贸然行动万一让人看出端倪,朕多年隐忍岂不是白费?”
就如皇帝不懂顾逍为何要急着让皇后死。
顾逍也不明白皇帝口中所谓的隐忍白费是何意思,药是三皇子吩咐下的,他只是让情姑姑加重了分量而已。
皇后提前几日死,于皇帝来说有何区别?
可想到大长老夫妇的叮嘱,想到他们的谋划,他尽量态度恭敬,“楼祁是皇家人,曹首辅和老三这般折辱皇家,就是不把陛下和皇家威严放在眼里,臣不能不反击。
迪戎二皇子始终未离京,西凉也在来京的路上,这两国不同于大佑和大夏和平共处,他们来大夏目的不纯。
又是被曹家吸引而来,臣担心他们呆久了会和曹家合谋做出对大夏不利之事,皇后薨,大夏有国丧,正好趁机请他们离开。”
楼祁被伤有曹志诚的手笔,皇帝没那么意外,三皇子几斤几两,他很清楚,从前有皇后在背后筹谋他都不成事,怎可能一个人做到暗算楼祁。
他一个人也没那个胆,楼祁身后是黑羽卫,目前能怂恿他做事的只有曹志诚。
曹志诚动楼祁,无非是想断顾逍臂膀,确实不能不报复回去。
迪戎和西凉那些人在大夏,他的确不愿应付,且,皇后死后是要被曝丑闻的,他也不想被别国人看了笑话,让他们离开是最好的。
顾逍说的都在理,可他就是心气不顺。
是他想到让皇后生下马夫的孩子,是他想到让曹家空欢喜一场,最后没有一个皇子可扶持,对曹家和皇后的报复,明明是他忍辱负重十几年,才有了今日局面,为何却是顾逍占了此事的主导。
近几日去看采薇时,采薇言语间都是对逍王的赞赏,被藏于市井照顾发疯的母亲,却能收下不少孤儿为他所用,且还个个忠心。
自己跟着他派去的暗卫习武,等他想起这个儿子,为他找了个师父后,他又用两年时间,武功超过师父。
自学兵法,进了辽东军,一路立功,辽东王呈来的奏折里没少夸赞他。
被发配玉幽关,又将玉幽关治理的让当地的百姓,听说他被曹党陷害,千里迢迢来为他作证。
他还成了百姓敬重感激的风二爷,采薇说顾逍不亏是他的儿子。
可,同样处境艰难,他当初只混成了一个闲王。
顾逍感受到皇帝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过于强烈,心思转了几转,明白了皇帝的不悦是为何。
他在嫉妒!
自从上次得了大长老的提醒后,他便对宫里留了心,知道皇帝从民间请了道士为采薇治脸。
虽没见采薇露面,不知她恢复情况如何,但皇帝最近没少去揽月阁,应是恢复了不少。
皇帝能容下毁了容貌的采薇,在他意料之外,想明白原因后令他反胃。
皇帝心里深处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当年对母妃没有担当,对他们母子薄情寡义,所以,他要在采薇身上证明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采薇不是母妃。
她是曹党养出来的狗,皇帝对他的态度变化,他有清晰的感知,这一切都从采薇入宫开始,没有她的挑唆,顾逍是不信的。
隐去眉梢里的冷嘲,顾逍问道,“那老三老四的身世需要揭发吗?”
皇帝的思绪被他的话拉回来,没好气道,“事已至此,不揭发还留着他们混淆朕的血脉吗?”
“需要臣做什么,还请陛下示下。”
皇帝见他态度恭敬,心里的郁结才稍稍顺了些,好似他又占回主导,一番吩咐下去,最后居高临下道,“往后行事莫要鲁莽。”
顾逍应是,父子两再无别的话。
与他们情况截然相反的,是恭王父子。
恭王小心抱着刚醒转的楼祁,哭得歇斯底里。
他这两日始终压抑着情绪,直到楼祁睁眼,儿子醒来了,比御医预估的时间还提前了,儿子有顽强的生命力和求生的意志,他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
儿子醒来的欢喜,对他伤势的心疼,失而复得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他哭得像个孩子。
“父王,哭得太丑了。”楼祁扯了扯嘴,亦红了眼眶。
他在稳婆家里被迷晕,被用刑时是疼醒过的,被装在木桶里,他感受生机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失时,除了惦记娇娇,他脑子里竟还不断闪现胖老爹的脸。
自己若死了,胖老爹定会善待娇娇,不知为何,他就是笃定胖老爹会如此,因为娇娇是他心尖上的人,而他是胖老爹心尖上的人。
所以,为了他,他也会将娇娇放在他的心尖上,以往他就是这样做的。
只是,胖老爹自己呢,老年丧子,他心里定然是悲痛万分的,他年纪这样大,身体能承受这打击吗?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胖老爹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这样重要的地位,原来,他嘴上嫌弃不肯承认,心里十分享受胖老爹的舔犊之情。
一声父王随着真心出了口,虽然后面那句话依旧不讨喜。
却让恭王哭的更凶了。
楼祁听他哭的这般响亮,想来身体无恙,也没力气安慰他了,眸光转向被林舒和封芷兰一左一右搀扶着的苏梦娇。
苏梦娇见他眸光探寻,忙走上前解释,“我没事,孩子也没事,我在屏风后头休息,听到父王哭声赶过来,她们两个担心我,才搀着我。”
她握着楼祁的手,一句你还好吗,终是没问出口,也没必要问。
往日生龙活虎的人,如今说句话都艰难,他如何能好。
没说两句话,楼祁再度昏睡过去,吓得恭王哭声戛然而止,泪汪汪的看着林舒。
林舒摸了摸脉,“他身体还很虚弱,多睡觉对他恢复有好处。”
恭王闻言不敢再哭,怕吵了儿子休息,捂着嘴,打着哭嗝去了自己的院子,净脸,更衣,再回到楼祁这边守着。
楼祁晚上再次醒来,这次明显比之前精神好了些。
他主动问起自己被绑之事,进屋就被迷晕,中间被折磨,对方也没透露什么,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他。
恭王便将曹志诚为试探谢酒,怂恿三皇子联手算计他,以及自己当初发落过那管事太监的义父等,一系列的事都告诉了他。
楼祁听了恭王的话,才想起,醒来两次都不见谢酒和顾逍,心下一凛。
莫非胖老爹迁怒谢酒他们,不让他们来?
示意阿古他们先出去,只留恭王和苏梦娇在,他忙道,“爹,不怪谢酒……”
他断断续续,颇为艰难地将前世之事告诉了两人。
“谢酒对我和娇娇两世的恩情,便是我这条命因她葬送,都不足以报答,何况,不是她害得我。”
楼祁先前也向恭王透露过,谢酒对他有恩,所以他听命于她,今日才知是这样大的恩情。
知道儿子辛苦说这些,是误会了,忙解释,“爹不糊涂,不曾怪过他们的,你别多想。
算起来,这次谢酒又救了你一命,若非她那蛇,大家没那么快找到你。”
他很清楚,楼祁那情况,去晚片刻,命就没了,后来辽东王又是看在她的份上,送的紫金丹,否则,他不敢想。
又将皇后薨逝的事说了,“他们之前日日过来看你的,今日是进宫守灵了。”
楼祁了然,不论顾逍多么憎恨厌恶皇后,名义上,她是他的嫡母,怪不得他们没来看他。
见儿子精神还好,恭王默了默,问道,“儿啊,爹想把黑羽卫送给逍王,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