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口那道明黄身影,皇后脑袋就像是被棍子狠狠敲打了一下,又疼又沉,亦让她惊醒。
她看着皇帝一步步朝自己走近,他眉目冷漠,再无从前的温柔,皇后手紧紧攥着锦被,极力压抑着,让自己平静以对。
她的丈夫和她放在心上的人,一起算计了她。
昨晚之事她是交给情姑姑去安排的,怪不得会输得那样惨,而她在凤仪宫毫不知动情,直到曹承乐被杀,她才接到消息。
是情姑姑阻拦了一切。
怪不得老三会知道皇上的隐疾,坚定地认为她和别的男子厮混,根本就是皇帝误导了他。
情姑姑从不敢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这次却留在了她的锁骨,又撺掇她换上寝袍。
她虽有孕,之前吃鱼不曾有反应,宫宴上却闻着鱼味就吐了,她想到了情姑姑替她新画的妆容,只怕是面脂油膏里面是掺了什么东西。
皇帝趁机当众让人给她诊脉,所以,提前知道皇帝有隐疾的老三,才会因她的喜脉而失态。
才会跑去凤仪宫质问她,而她丝毫不知情,被他看到吻痕,老三更加坚信了皇帝给他看到的。
他们真是好手笔,用她儿子来对付她。
终究是她错信了!
“陛下,臣妾身为嫡母,不该因一时之气想将他赶回玉幽关,臣妾也为此得到了惩罚,弄丢了我们的小公主,请陛下原谅臣妾这一回,往后臣妾再不冲动行事。”
她神色波澜不惊,好似并不知这一切都是皇帝所为,甚至还朝皇帝伸出手,欲如从前那般,等着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小心讨好。
但,哪怕她神情平静如无风的湖面,可那落在空中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老四和她一样被困,老三对她有误会不会再帮她,她落胎,寻常曹家定会派人来看她,可现在已快到午时,不见曹家人身影,殿中人被清掉大半,那被清掉的定是她的亲信,而她最信任的情姑姑……
她如今孤立无援,唯有靠自己争取一线希望,与外界取得联络,让大哥知道真相,想办法救她出困境,她才有力反杀。
可皇帝只是颇带讽刺玩味地看了眼她,便挥手示意情姑姑先出去。
情姑姑毫不迟疑地倾身退了出去,连看都没再看皇后一眼。
皇后的手不知是凭空抬得太久,还是气的,抖得更厉害了,她扯了扯唇,缩回了手。
看向皇帝,“老三不知发的什么疯,对臣妾胡言乱语了一番,他现在的年纪正是听风就是雨的时候,陛下有空管管你这儿子吧。
他现在气盛,对臣妾做了些鲁莽之事,等他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冤枉了臣妾,又该自责愧疚了,终究我们是母子。”
她在暗示皇帝,别轻易对她动手,三皇子终会知道真相,曹家也会知道真相。
皇帝点头,似是认可她的话,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皇后再也维持不了表情的冷静,“确实是个气性大的,朕还没动手,他就先动手了。
你可知,他出了凤仪宫后去了哪里?”
无需皇后回答,他兀自笑道,“他去了太医院,狠是真狠,蠢也是真蠢,指使太医院的人对你这个母后下手,皇后果真是教子有方。”
这些话如刀子般,刮在皇后的心口,让她忍不住发颤,“陛下,臣妾已经认错了,您何须如此?”
皇帝突然暴起,一巴掌扇在皇后脸上,冷冽道,“朕何须如此?你怎好意思问得出口?
当初云薇何曾招惹过你?她又做错了什么?你又何须对她那般陷害?”
皇后惊愕,怔怔地看着皇帝,“您说的什么,臣妾不明白。”
“怨不得你儿子要杀你,死不悔改的东西,到此刻你还不肯承认自己所犯之事。”皇帝怒道,“当年真正指使戚家害云薇的是你,将她被人玷污之事,透露给她的依旧是你。
朕没兴趣同你玩狡辩的把戏,便是你如今不认,朕也会同你一一清算。”
皇后的表情渐渐僵硬,原来皇上都知道了。
良久,她问道,“所以,您从前待臣妾的好,都是装的,您一直在想着报复臣妾,那陛下可否告知臣妾,那晚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
“你儿子有句话说得对,朕嫌脏。”皇帝脸上露出报复的快感,“不只是那次,朕,从未碰过你。”
这句话对皇后来说犹如五雷轰顶,她哆嗦着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索性咬紧了唇,别过脸不去看皇帝。
皇上从未碰过她,那这些年碰她的是谁?她的两个儿子又是谁的?
她不敢往下想,“陛下,臣妾身体不适,想要休息了。”
“你就不好奇吗?”皇上等这一日太久了,怎会就此罢休,他捏着皇后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看他。
皇后努力挣扎着摇头。
不,她不好奇,她不想知道!
可有些话出皇帝的口,如风般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耳中。
“你指使马夫玷污云薇,朕,自是以牙还牙,你可知朕要在你们曹家眼皮子底下,瞒过你们找一个与朕身形相似的马夫,费了多少力气。
好歹是找到了,不过,那马夫犯了错,被主家罚睡马棚一月有余,赵德宝带着他里里外外洗了无数遍,才将他那一身屎臭味洗净。”
皇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突然想起来,新婚夜,她的初次过后,第二日身下便有了不适,甚至散发出异味,有经验的嬷嬷说那是房事不洁而导致的。
可她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啊,她自己亦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处子之身,怎会不洁?
她将这一切的根源,归咎于皇帝先前宠幸的一个嫔妃,那是她入宫后杀的第一个人。
却,原来,真相是这样。
她贵为一国皇后,她的新婚夜竟是给了一个睡马厩的马夫,皇后眼里恨意熊熊燃烧,她紧紧咬住了牙关。
若她此次能翻身,她定要让皇上千倍百倍的知道,欺辱她的下场。
她还要将戚云薇的坟墓夷为平地,让戚云薇的儿子死无全尸。
她凭着这股恨意,支撑自己没有发作出来。
皇帝的话还在继续,“你一连为那马夫生下两个儿子,便是最低贱的臭虫也会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他竟想趁着初一十五与你欢好时,告诉你真相,朕只能除了他。
可朕的皇后表面端庄,实则浪荡连那勾栏里的妓子都不如,太久不去凤仪宫,就该被你起疑了,朕只得去死牢里,又寻了一个。
真巧,他是因得罪你入地狱,皇后难道没发现,后期那人过于粗鲁了吗?因为你让他家破人亡,让他在狱中受苦多年,他恨死你了。
若不是朕拿捏了他唯一的侄子,他早就送你去见阎王了,你腹中被老三弄掉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
好似想起什么,皇帝狂笑起来,“哈哈,朕记得,刚换人的隔日,朕来凤仪宫用午膳,皇后满脸娇羞地夸朕愈发威武,想要朕继续留宿凤仪宫。
可那人嫌弃你,不愿来,朕只得佯装身体不适,谁能想到呢,一国皇后竟被一个下了死狱的马夫嫌弃,皇后,你踩着云薇的血肉坐上的这个位置,开心吗?”
开心吗?以往她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可现在呢,她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耻辱,羞愤!
“陛下对臣妾是真狠。”皇后咬牙切齿,面如死灰,“臣妾设计戚云薇有错,可也让陛下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当时并非只有陛下一个选择。
陛下十几年的欺骗,将臣妾玩弄于股掌,这惩罚臣妾挨过了,也认了,可请陛下看在臣妾过去对您一片真心,和您共同经历诸多的份上,原谅臣妾一回。
往后臣妾会带着两个孩子,对您言听计从,会守好先前的一切,臣妾还会帮您束缚曹家。”
皇帝听出来了,她明为求情,实则威胁,头些年他依靠曹家,让曹家和皇后替他做了些不光彩的事,而皇后又利用命妇收拢了一些官员为她所用。
若他执意要杀她,她会利用那些与他鱼死网破。
可,他如今不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