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我昨晚梦见,芳莹不久以后便会遇上贵人,富可敌国,咱们府上什么光景?我当然不能为了所谓的面子,而把这么一尊金菩萨往外推。”
青叶抿着唇,想说什么不敢说的样子。
楚鸢瞧她肉嘟嘟的包子脸,觉得好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安啦,你家小姐我不会害你的!”
说完莲步微移,朝前院去了。
青叶站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她觉得,自家小姐当真中邪了!
但……这样的小姐好好啊,比以前动辄呼喝,蛮不讲理的样子好很多。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将这个事告诉伯爷、夫人呢?
……
楚鸢到了前院垂花门处,既是赏菊宴,一眼望去全是盆栽的各种各样菊花盏,鼻端飘香,姹紫嫣红错落,这尤玥脑子不好欣赏水平却是有的。
之所以要办这场赏菊宴,便是尤玥年龄渐大,开始着急挑夫婿了。
今日请的,多数都是高门,就算男子们不方便前来,但小姐们彼此之间相处得好了,也能将名声传出去。
原剧情里,尤玥也的确凭借这场赏菊宴,因擅长作画而在长公主沈芷依面前露了脸,后来就顺理成章进宫做了伴读。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女配试图挑战女主光芒,下场可想而知。
转眼间,便已经迎了好几家闺秀入门了,一个个看到“尤玥”今日穿得甚是得体漂亮,妆容更是别出心裁,都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目光。
定远候家的三小姐周宝缨更是捏着荷包上前,递给了楚鸢一颗荷包里的蜜饯,“尤玥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呀,许久不见,越发出落得让人羡慕的好看。”
周宝缨单纯可爱,小吃货一枚,是将来会被选中入宫的伴读之一。
人人都嫌清远伯府落魄,不肯主动结交,但她算是例外的一个。
所以楚鸢没有拂开她的好意,顺从的将蜜饯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不愧是什锦斋的蜜饯,甜而不腻,好吃。”
周宝缨喜出望外,“哎呀,尤玥姐姐好厉害,才吃一口便尝出来是什锦斋的了!”
“他家的冬瓜糖最是爽口,表面撒一层入口即化的糖霜,夏天的时候一口冰镇酸梅汁,再一口冬瓜瓜糖,滋味儿别提多好。”
周宝缨还没这么吃过,当即跃跃欲试,要不是顾及现在是在尤府而非周府,只怕已经叫丫鬟去做了。
众人正热闹时,门房一声高唱通传:“姜侍郎府二姑娘到了!”
随着这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转过视线,纷纷看向水榭入口的抄手游廊。
楚鸢内心:来了来了,女主来了!
有人,“她怎么来了?”
这些贵女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也不奇怪,这部剧的女主姜雪柠,乃是户部侍郎江博游的真嫡女,小时候因为姨娘的坏心眼,将自己生的庶女和嫡女掉了包,并自请到乡下去生活,从此假嫡女过上了锦衣玉食,万般宠爱的日子,而真嫡女流落乡野,无人教导,养成了一副大大咧咧、爱恨分明、不受约束的易冲动性子。
这样的性格本也没什么不好,在寻常人家自是处处顺遂。
奈何京都贵女圈,都讲究一个端庄贤淑、琴棋书画之类的,姜雪柠第一世为了融入这样的上流圈子,坐上那皇后之位,出卖身体、出卖灵魂,最终落得个自戕的下场。
所以重生后,她发誓不再入宫,当那繁华牢笼里的金丝雀。
这次来尤府,她带着前世记忆,为了拯救被欺压的尤芳莹而来。
但此尤玥已经非彼“尤玥”了,尤芳莹也被楚鸢提前一步讨好送去了庄子上,因而,女主姜雪柠前来是注定见不到尤芳莹的。
她一袭水红色抹胸襦裙,身材高挑饱满,粉面桃腮,大大的杏眼中目光轻轻流转,便给人一种极为灵动妩媚的感觉。
不止美,还美得清新脱俗。
但也正因为这样,大家才不满不屑,心想她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拥有这般出众的容貌?
既有了这副好皮囊,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气度,便是糟践。
一时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内心不忿者更有之。
从前的尤玥,是羡慕、嫉妒、不忿都有!
现在的楚鸢嘛,看到来人,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姜二小姐这是第一次登门吧,快,里面请。”
她上前一步,几乎和姜雪柠并排,然而那通身的气度,妆容礼仪,竟是半点不输重生回来的女主。
姜雪柠上一世做过皇后,楚鸢难道就没做过吗?还不止一次!
那般高位者的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笑里藏刀,大家谁差了谁?
在场闺秀被两个绝色美女同框的一幕,看得几乎回不过神,本还在嘀嘀咕咕姜雪柠身世的那些人,此刻都不敢说话了。
周宝缨更是下意识摸了摸胳膊。
片刻后,姜雪柠扯开嘴角笑了下,“赏菊宴不错,很雅致。”
“谢姜二姑娘夸奖。”楚鸢没有和女主对着干的意思,但也犯不着巴结,所以态度淡淡的。
后者一心系在尤芳莹身上,也没有和她虚情假意寒暄的意思,待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便互相三三两两的一块儿品茗赏菊。
楚鸢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姜雪宁,她只待了一会儿,便带着丫鬟悄悄离场,往后院去。
楚鸢知道她是去找尤芳莹,没说什么。
一会儿找不到人,自然就回来了。
却不料姜雪柠刚刚走没一会儿,门房又高喊一声:“勇毅侯府世子,临枳王到!”
这两位,世家公子天花板之类的人物,乍然前来,引起轩然大波。
几乎所有或在聊天、喝茶、看花的闺秀,都忍不住轰一下站了起来,更是一个个拿眼睛暧昧又羡慕的往尤玥这边瞅。
今日尤家是主,旁人是客,燕羚和沈阶,只怕都是为了尤玥而来?
更有人口无遮拦,起哄道,“尤玥,你何时与世子、临枳王都这般熟了?明明是闺中女子才感兴趣的赏菊宴,他们竟也巴巴的上门?”
楚鸢听了不置可否,便是这样误导的话,才让原身下不来台吧?
“让大家见笑了,只是我与世子、临枳王确实不熟,他们会来,并非是给我面子。
只怕是诸位姐妹之中谁悄咪咪的,约了世子和临枳王过来,却不好意思说?”
这话宜嗔宜笑,既解了误会尴尬,又讨巧了在场闺秀,让她们一个个的寻思着心头小鹿乱撞,便没时间盯着自己不放了。
楚鸢回身,垂眸一笑,温柔似水,宛如一朵不胜娇羞的五月桃。
燕羚一轮灼灼骄阳般的人物,锦缎玉袍,英姿不凡,迈着大跨步上前,本想直接越过楚鸢去找寻姜雪柠的,眼风扫见容貌改造后的楚鸢,忍不住脚步微顿。
落后他半步的沈阶,面如冠玉,谦谦君子,眸中惊艳不加掩饰,直直盯着楚鸢不放。
“尤玥见过世子,临枳王,您二位能来,让尤府蓬荜生辉。”楚鸢徐徐一礼,且垂眸不看她二人,一副内敛娴静的模样。
但二人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她那双眸子抬起来,将是何等风采。
……
秋风渐起,卷过她身侧一株紫菊,月儿似的花瓣飞落,正好落入她额间发丝。
同时,那一双垂着的眸,也缓缓抬起。
少女秀面娇艳,眉似菊瓣,鼻若悬胆,唇瓣微微轻抿不点而朱,肌肤赛雪,但都不如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眸。
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偏又和其他人不同,并非花痴期许的仰望他二人,而是带着淡淡的清冷厌世感,平添三分冷艳。
“尤玥,长这样的?”是沈阶微不可闻的一声诧异。
手下扯了扯燕羚的后衣摆,目光却根本无法从楚鸢脸上挪开,那痴痴的模样,反倒比后头的闺秀们还要呆滞似的。
燕羚也愣了愣,显然很吃惊,这从未引起他半分注意的清远伯府嫡女尤玥,出落得这般好。
他的指尖贴在衣袍两边,忍不住想替楚鸢将额间的花瓣取下来。
却是这时,姜雪柠没有在后院找到尤芳莹,心中狐疑,转回前院看到燕羚和沈阶追着她来了,隔空喊了一声,“燕羚,你怎么来了?”
燕羚这才回神。
收回在楚鸢身上的视线,少年昂首阔步,与楚鸢擦肩而过。
捏着姜雪柠的胳膊将人拉到一旁,嗓音几分愠怒赌气,“我约你看花灯你拒绝,反倒跑来这里参加什么赏菊宴?这清远伯府什么破落户,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姜雪柠答了什么,楚鸢没细听,因为沈阶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施施一礼,“抱歉,尤姑娘,我们二人没有事先递帖子就跑来了,打扰你们赏花了吧?”
楚鸢撇撇嘴,倒不是为沈阶这话,而是燕羚嘲的那句“破落户”。
是啊,清远伯府空有声名,却无实权。
地位甚至不如女主的父亲户部侍郎姜博游,正三品朝中大员,有情有义,刚正不阿。
即便上一世姜雪柠冷情薄性,落得一身妖后骂名,姜博游因与帝师谢危有救护之情,因而并未被牵连。
和姜家比起来,清远伯府已经不够看,何况其他将要进宫的五个伴读?
这让楚鸢顿生危机感,自然抬起眸,朝沈阶笑了笑,“王爷说笑了,本就是闲来无事娱乐玩耍,您两位能来,我们大家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回头:“大家说是与不是?”
一干姹紫嫣红的闺秀,自然点头如捣蒜,胆子大的,竟是开口邀请沈阶道,“王爷来得正好,我们方才在园子里赛诗赛画,诸位姐妹各有所长,不如王爷和世子一起帮着评判一下,也好解了我们的烦忧。”
沈阶一身贵气,温文尔雅,令人春风拂面。
满京城都知道,他是最好说话不过的。
与燕羚的少年傲气,谢危的生人勿近,以及薛晔那般的蛮横草包,皆为不同。
是以她们敢出言邀请沈阶,却不敢当着燕羚的面说。
楚鸢这时的目光,也落在沈阶脸上,但不是和她们似的,或是粉面含春,或者含羞带怯,而是微微带了一丝悲悯。
因为沈阶的结局。
上一世,女主没有重生,他成了女主上位当皇后的垫脚石;这辈子,女主重生了,不屑要他,便将这位前夫哥如丢烂抹布一样丢给姜雪慧,老话还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女主当真狠得下心。
何况,上一世沈阶一开始的确被姜雪柠骗了,以为她是相国寺外那位意外邂逅的手帕姑娘,但之后那么多年,他早已得知真相,彼时姜雪慧嫁出京城,日子安稳顺意,他才知他其实早已放下。
一心一意待女主,最后缠绵病榻,还将传国玉玺和监国之权给了女主。
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
所以楚鸢意难平啊,不只为燕羚,为张鹧,也为这位性情温和的前夫哥。
前夫哥瞥了淡然而立的楚鸢一眼,朱唇轻启:“好啊。”
顺道朝不远处喊了一声,“燕羚,过来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乡下来的泥腿子姜雪柠,竟然偷偷和燕羚说了许久的话,两人更似十分熟识一般,顿时酸味弥漫,看着姜雪柠的目光异常不善。
楚鸢早知道会这样,一派漠不关心,只径直朝水榭的凉亭走去。
可她过于淡定的态度,却让姜雪柠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燕羚顺着姜雪柠的目光,皱了皱眉,“柠柠,怎么了?”
姜雪柠奇怪,这尤玥是不是哪里不对?
好像和上辈子的表现完全不同!
再仔细一想,的确是,上辈子她争强好胜最是厉害,说话掐尖要强,阴阳怪气,怎生今天如此沉得住气?而且她方才一点儿芳莹的影子都没见着。
上辈子芳莹亲口跟她说的,就是府里举办赏菊宴这天,她不慎落水,差点死了。
可为什么今天一切都很正常?
姜雪柠心中狐疑,面上却不显,冲着燕羚笑了笑:“没事,我们也过去吧。”
燕羚轻哼一声,“柠柠,你什么时候对这样的宴会感兴趣了?”
他很是不想凑这个热闹。
什么乱七八糟的诗画,就让他来评判?
她们也配。
他只想和柠柠花前月下,哪怕是看她静静的剥松子、鸡米头吃,也比这些莺莺燕燕花里胡哨有意思。
这话正要出口,眼角余光却看到楚鸢细嫩如白瓷的手,执起了毛笔,露出皓白的一截手腕,浅浅几笔,静谧无声的勾勒着,而沈阶一身矜贵紫袍站在她身边,两人看起来竟莫名匹配登对。
他的话,刹那间便吞了回去。
低下头嗯了一声,“好吧,便给你个面子,去看看,省得沈阶事后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