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眸底难得溢出微怔之色。
但见芙蕖神情,又确实不似作伪。
周遭陷入短暂的沉默,反应过来的芙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只是也就在她慌忙低下腰准备开口认错之时,陆君则却已然迈开了步子,沿着长廊朝一处走去了。
“我知道了。”
芙蕖一愣,看清男人所去的方向,才终于松了口气,而后转过身便去寻辛娘子告知陆君则回来之事。
而另一边很快便走到了泱泱房门外的陆君则却在抬手敲完门,听到里头传来女子轻柔慵懒的应声之后,才忽而意识到不妥之处。
现下也算是入了夜,芙蕖又未曾跟上来,他单独前来寻这位寡嫂,不合礼法。
陆君则微抿着唇,低下眉眼,沉思稍许,心下还是决定明日再找她。
然而泱泱早在烛光掩映之下看出站在门外的是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
她美眸轻扬,将手中的香膏搁至一旁,披上一件薄衫便踩着软丝绣鞋将门缓缓打开了。
而此时的陆君则正侧身站在门口,准备隔着房门开口说明日再见一事,却猝不及防地见到泱泱的身影,顿时怔愣在原地。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芙蕖方才说的话……
女子确实是刚刚才沐浴完,如瀑的长发散落肩后,一袭极轻薄的软烟罗齐胸襦裙紧紧贴着她纤弱又丰盈的身体。
外面虽披着藕绯色蝉翼长衫,但仍可以看到她柔软而白腻的肌肤上还泛着莹莹水雾。
那剔透的水珠正顺着纤纤玉颈滑落至那处若隐若现的旖旎之中。
更莫说她原就媚态天成的面容,此刻更是容若桃李,小巧的鼻尖都泛着绯红,桃眸尽含着春水,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衣着分明还算得体,却根本抵不住身姿相貌天生如此……
陆君则目光微凝,手指不知何时攥得生紧。
他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声音带着克制般的沙哑。
“君则失礼,原本我只是想前来同嫂嫂打个招呼,其实并无要事,嫂嫂早些歇息吧。”
泱泱低眸瞧着他低敛着的清隽眉眼,轻哂:“有什么失礼的?我瞧着是反倒是我生得太失礼了,否则怎么小叔子每回见着我都不敢直视,甚至还有意回避呢?”
她此时言语不快,还带着轻讽,声音也就不如以往轻细,却又似碎玉泠泠,语调勾缠又惑人。
陆君则呼吸凝滞着,心神愈乱,周身的气息反倒越清贵自持。
“嫂嫂误会了。”
“会试放榜在即,崇文巷不平静,君则并不宜在府中久待。”
他的语气平静,所言也确实不虚。
朝廷之争已然蔓延至这崇文巷中,会试结果恐怕不少人都有了风声,至少这崇文巷已有不少士人被单独请去喝茶。
他每日早出晚归,能避免不少麻烦。
若是以前,于他而言在哪里都并无区别。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府中还有她。
但这些话他当然不可能和盘托出,只是点到即止。
泱泱也并没打算真的计较这些,不过随意一提而已。
她不情不愿似的低哦了一声,眸光流转间又埋怨起别的事来。
“我整日在这府中,着实无趣,陆君则,你得帮我想法子。”
她生得如此柔弱娇贵,使唤人的语气却颇为理所当然,倒是符合陆君则印象中的模样。
以往他心中确实从无波澜,既不亲近也不因此疏离不满,然而此刻女子微仰着脸微蹙着峨眉直勾勾瞧着他,绵延不断的香甜气息萦绕在周遭,实在叫人很难对她的话语无动于衷。
陆君则原本缄默无言,终究还是开口:“我会想办法。”
说罢他便见女子颇为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这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道:“你且在这等我。”
陆君则尚未反应过来,她便转过了身,走进房内。
再出来时,她手中已然捧着一个锦匣,浑不在意似的递到他面前。
“我猜你对会试结果已然有了成算,那日逛街时便顺便挑了这个作为贺礼,你收下吧。”
女子娇唇轻抿着,柔软的胸脯轻轻起伏,却是头一回目光落于它处,没有直视他。
陆君则长睫一颤,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再一次悄然握紧,片刻都没伸出手来。
泱泱见状,轻哼了声,忽而弯下腰便抬起他的右手,将锦匣放在了他的掌心,转而走进寝房,直接将房门关上了。
屋内最后传来她有些闷闷的声音。
“我要歇息了,你且回吧。”
陆君则低垂下眼睑,指尖女子温软细腻的触感仍留有残存。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正从心头直涌而出,几乎无法抑制。
但他不敢去细想这是什么。
不知停驻了多久,他才望向屋内那道影影绰绰地曼妙身影,躬身拱手一礼:“君则谢过嫂嫂。”
男人的声音再度恢复成原本的温和清寂,仿佛方才的一切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涟漪。
而自小厨房赶来的芙蕖恰好瞧见陆君则正捧着锦匣从自家夫人门前离开。
经过时,她不由止住步伐,低声道:“公子现下知晓了吧,夫人确实一直在等着您,每晚都会问起您当日去了哪儿,这几日都没去那闹街闲逛。
那日在那玉清阁,夫人就只买了两件儿,公子手中的便是其中之一。”
陆君则低垂下眼眸,并未说什么,只是道下一句“我知晓了”便大步离开了。
芙蕖虽有些失落,但欣然终究还是占据了大半个心头。
无论如何,自来了这京城,一切都在变好。
……
翌日,清晨的雾气刚散,门外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响。
而后便是一阵紧促的敲门声和高昂的呼喊。
“淮城陆君则陆郎君可在此?”
刚刚才梳洗更衣完的泱泱恰好听到这句话,知晓是放榜之后来了人前来恭贺,但原剧情原主紧锁房门不出,并未出去瞧上一眼。
思及此,泱泱便也有些好奇地轻抬莲步朝着门口走去。
那方景元和芙蕖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门外还是他们来京城之后头一次站了如此多的人,不仅有来自各地的应考士子们,还有不少前来围观的百姓。
自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视线或艳羡或复杂,周遭议论声纷纷,好不热闹。
景元和芙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免有些不自在,又着实替自家公子高兴,于是只知晓连连应声道谢,并解释陆君则今日早早便离了府。
但待寒暄结束,两人正准备关门时,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人群忽而毫无征兆地安静了下来,视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们身后。